要是成了自家晚辈,有了亲戚,这说起来总算好受些。
加上昨儿他听父亲的那番话,晓得这个曹颙是皇上看重的,所以对于自己一下子跃居长辈,就有些得意。
说到底,他还是没离开过科尔沁的缘故,在父亲的庇护下,没什么心机。
曹颙见十六阿哥说得热闹,神色有些僵硬。
这还真认起亲来,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除了是和硕额驸,还是朝官啊,是京堂,这要是传到哪个御史耳中,一个“私结番邦”的帽子下来,就是个“居心叵测”之罪。
“十六爷,您喝多了……”曹颙挪了挪身子,凑近十六阿哥,低声说到。
十六阿哥“哈哈”两声,只做没听见,对阿勒坦格呼勒道:“世子,别看曹颙文质彬彬的,他早年在御前做过侍卫,骑射是一等一的好。不是我吹牛,等明儿达尔罕王府来人你就知道了。听说贝子苏赫巴鲁的箭术在科尔沁也是排的上的,曹颙的箭术不逊于他。”
阿勒坦格呼勒听了,却是有些不尽信。
虽说他与苏赫巴鲁隔着两、三百里,但是那达慕会盟时,也曾见过几遭,两人还比试过。苏赫巴鲁的马术与箭术都有口皆碑,只有摔跤略逊于他。
见他不信,十六阿哥扬了扬下巴,道:“今儿太晚了,明曰上午,咱们校场上见真章去!”
“十六爷这般说,指定是真的。要是曹额驸没有蒙古人之风,也不会得太后他老人家的偏爱。”阿勒坦格呼勒大着舌头说。
这话听着却是有点儿意思,十六阿哥亲自把盏,给阿勒坦格呼勒斟了一碗马奶酒,道:“世子说的正是,皇祖母生前对曹颙这个曾孙女婿甚好,我们这些皇孙都要靠后了。”
阿勒坦格呼勒仿佛有些不解,看了曹颙半晌,才开口问十六阿哥道:“曹家太夫人祖上也出自科尔沁么?”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道:“世子怎么想起问这个?这个我倒是没留意,只晓得太后对曹太夫人视如己出,常常宣召进宫的。”
阿勒坦格呼勒听了,点了点头,自以为得了答案,道:“那就没错了,她指定是咱们科尔沁的血脉。科尔沁人最是护短,要不是自家骨肉,太后也不会留下遗命将慧妃姑姑留下的嫁妆转赠给曹家太夫人。”
这样说着,他看曹颙,就少了几分疏离,伸出簸箕大的手掌,使劲地拍了拍曹颙的肩膀,笑着说道:“咱们真是亲戚,或许论起来,你也当称我声表舅。”
他头脑简单,只是随口说出,却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曹颙神色如常,脑子里却被“遗命”这两个字镇住。
十六阿哥也有些怔住,这李氏的身世之谈,虽在京里传了多年,但是因为涉及皇家阴私,又没有明确证据,所以不少人只当是以讹传讹。
毕竟,除了太后生前对李氏另眼相待些外,皇上没有认女,裕亲王府也没有人出面认亲,这皇女王女的传闻,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如今,怎么又扯出慧妃来?
那明明是早已淡出众人视线,被人遗忘的人物。如今又因所谓的太后遗命,被提到人前,这其中到底有何用意?
阿勒坦格呼勒说完那热络的话,正看着曹颙,见他不说话,面上就有些抹不开,瞪着眼睛,喝道:“曹大人不愿认咱们科尔沁这门亲戚么?”
原本帐篷里,大家各自聊各自的,他这一嗓子,却引得众人都往这边席面看过来。
卓礼克图亲王微微皱眉,望向儿子的目光,带了几分责怪。
四阿哥神情晦暗不明,三阿哥面上笑吟吟的,眼中已经多了探究,十五阿哥嘴角上调,添了就讥讽。
两位大学士,惯会装聋作哑的,只看了一眼,就恢复常态。
末席枯坐的两位侍郎大人,则是少不得心中吃味。
同样是二品侍郎,因曹颙爵位高,跟在皇子身边;他们却只能是奴才。
曹颙早已醒过神来,从十六阿哥身前取了酒壶,将席上空着的几个玉碗摆在阿勒坦格呼勒与自己面前,一一斟满,而后端了一只酒碗,道:“世子误会了,曹颙没有半点轻狂之心,只是世子如此厚爱,曹颙实是受宠若惊。听说在科尔沁,新朋友见面,都要干三碗酒。曹颙是晚辈,就干六碗!”说完,他一仰脖,“咕咚咕咚”几口,将手中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而后,他撂下空碗,将剩下的几碗酒也一一饮进。
蒙古人姓子豪爽,也喜欢豪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