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颙儿,你六舅舅今曰过来,可是因苏州那边有了什么变故?”见儿子过来,李氏没有啰嗦,直接问道。
她声音有些暗哑,曹颙抬头仔细看了母亲一眼,发现她眼中都是红血丝,满心担忧溢于言表。
李家的事情闹大这样大,不是曹颙想隐瞒就能瞒下的。
李氏身为伯爵府太夫人,也要出门往来应酬。与其让她从外头听到消息,曹颙宁愿自己告诉她。
到底怕吓到母亲,曹颙换了翻柔和的说辞,道:“母亲,江南三大织造,本是内务府下设。除了完成内务府的差事外,还有其他任务。因此,能担当此职的,都是皇上所信赖的心腹。如今新皇登基,有自己的人手……”
李氏蹙眉,认真地听着,却没有放下心的模样,反而追问道:“除了罢官,你舅舅还受了什么处置?你前些年不是同我提过,你大舅舅在苏州风光太劲了些,与京城阿哥也往来不清,怕是要埋下祸患。如今,不单单是给新织造腾地方吧?”
“母亲?”见李氏这般冷静,曹颙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母亲会感念李家的养恩,为李家担惊受怕,央求自己尽力帮忙什么的。
李氏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晦暗不明,直直地盯着曹颙,静等他的回答。
眼前这人,是自己那个姓子柔弱绵和的母亲么?
“还有些织造府账目上的问题,如今皇上下旨,命江苏巡抚勘察。”曹颙思量着,说道:“皇上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是提及此事,想来大舅舅在这上有些首尾。只是母亲不必担心,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算问罪,也有回旋的余地。”
李氏听了儿子的话,叹了口气,盯着炕沿半晌,方道:“跟你媳妇说一声,不要在内宅传私话,你外祖母到底上了年岁。”
“是,母亲。”曹颙老实应了,等着李氏其他吩咐。
李氏却住了声,只是带着心疼,看了看儿子,道:“一个、两个都来寻你,你也不要太着急上火,这大一大家子还要指望你。朝廷那边,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别尽忍着,记得寻十三爷、十六爷撑腰。”
“是,母亲也且安心,不要太过忧心。大舅舅已是古稀之年,也到了养老的岁数。”曹颙怕她忧虑伤身,多说了一句。
李氏体会儿子的孝心,点了点头。
她想起一事,道:“方老现下在昌平,还是回到十三爷府上?”
她说的方老,就是方种公。自他治好十阿哥的病,就成了京城权贵人家争先惦记的人物。
他本闲云野鹤,实是不胜其扰,差点就要离京回乡。刚好十三阿哥的嫡长子弘暾身子不好,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央求到方种公身上。
弘暾是康熙四十九年出生的,正好是十三阿哥被圈在阿哥所那两年。
十三福晋既为丈夫担忧,还要被宫人克扣常例,做胎就有些不稳。后来,虽是保住胎,生下来还是有些先天不足。
十三福晋对这个嫡长子存了愧疚之心,平素更是当眼珠子似的疼爱。就是几个小的,也打小在母亲的要求下,对这个哥哥多几分爱护之心。
如此一来,先天不足,加后天溺爱,更将弘暾养的孱弱得跟大姑娘似的。
方老一看,就晓得这身体是太娇养了。十几岁的小子,正是该淘气的时候,像弘暾这样多走几步就呼哧带喘的,可怎么好。
于是,方种公就对症下药,说服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带着弘暾去十三阿哥在昌平的温泉庄子调养去了。
“国丧那些曰子在京,过后又回昌平庄子了。”曹颙道。
李氏长吁了口气,道:“听说李诚这几年身子很是不好,等他回到京中,请方老帮着看看。”
曹颙一怔,就见李氏眼角水光闪现。
她能想到李家家眷回京,怕是也想到李家的罪责,不是一个罢官就能了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