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猛地停顿了一下,顾忱心底也是瞬时一阵抽痛。他如何不知道,七年前在鄂南爆发了与百夷之间的淮河之战,堪称近十年来大靖和百夷之间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兄长顾恒为主将,率军出征,虽然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可付出的代价却是惨死于淮河之畔,连尸骨都没收全。

他咬紧了牙关,只觉嘴里发苦,眼底有些涩然:“臣明白。”

萧廷深顿了顿:“朕在登基之初就已经下定决心,五年内必平百夷。”

——哪怕牺牲纯安长公主的性命。

顾忱缓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他开口说道:“臣以为不妥。”

不待萧廷深说什么,顾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妹妹,刚刚及笄。和亲已是远嫁,若再因兴兵而受累,实在是……”

“可怜?”萧廷深冷笑,“她不过是朕一个异母的妹妹,难道仅仅因为她,朕便要放过百夷?”

“臣不是这个意思。”顾忱低声说道,“臣在燕北镇守六年,如何不知扰边之苦?百夷之患不可不平,只是长公主殿下毕竟是陛下的妹妹,陛下若要兴兵,难免会累及长公主。”

他顿了顿,尽管知道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触怒萧廷深,依然接着把话说完了:“臣以为,兴兵作战乃是下下之策。以武屈人,是让人生畏而非生敬。即便一时压得住,也终究不能长久。”

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掷地有声,整个书房刹那间死一般寂静。顾忱安静地望向萧廷深,甚至还有闲心去想,自己背后魏德全的呼吸声不见了。

大太监可能是被他这句犯上的话给惊呆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顾忱这话一出口,魏德全便整个人都愣住了。大太监甚至忘记了掩饰,呆呆凝视着顾忱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个疑惑:这顾大人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一个劲地想自己找死?刚捋完虎须就说皇帝的决策是下下之策,还敢当面直言不讳,这……明天还能见到顾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