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醉白目光如炬地看向舜音,“你一次算准羲和神殿会遭雷劈,一次算准他会遇水祸,他如果想要挽回名声,一定会从你身上下手,只有如此他才能搓一搓你的锐气,扳回颜面。”
舜音笑眯眯地拍了拍墨醉白的肩膀,从善如流问:“那么你作为我的夫君,现在该做什么呢?”
墨醉白身体僵住,不自在道:“保护你。”
“还有呢?”舜音继续引导。
墨醉白站起身,自然而然的躲开她的手,咳了一声:“我会派人盯紧师羲和,最近他如果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让人通知你。”
舜音看着他快步离开凉亭,满意地收回目光,凭栏看着湖里的锦鲤。
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自由畅快,莲花吐露着清香,和煦的风阵阵吹过来。
舜音轻轻闭着眼睛,远处的庭院里传来阵阵争吵声,有曲氏的声音,有冯二夫人的声音,两人越吵声音越大,中间夹杂着瑶芸的哭诉声,闹得不可开交。
瑶芸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舜音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命运跟上辈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闹了一天,瑶芸被郑恒庸带了回去,两家人谁也不肯让步,没商量出结果,最后不欢而散。
幸好长孙雄正好去了兵营,不在府里,所以没有过来,不曾参与到这件事当中。
舜音也全程不掺合,只当事不关己,任由他们自己解决。
敬茶的事耽误了,再没有人提起,此事就这样省了。
夜里,舜音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墨醉白正靠在矮榻上看书,他应该也刚沐浴完,身上带着水汽,衣服却穿得完完整整。
舜音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她醉酒后睡得很熟,应该是墨醉白把她抱回来的,只是她一直熟睡,醒来墨醉白已经在穿衣裳了,她不知道两人昨夜是怎么睡的。
舜音在铜镜前坐下,用帕子将乌发一点点擦干,拿着玉梳仔仔细细的梳理头发,轩窗开着,清爽的风徐徐的吹进来,她找了根雪色缎带,将乌发简单的拢在脑后。
墨醉白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她穿着一身同色的雪色纱衣,衣摆随风轻动,身姿纤纤,乌发雪肤,露出的一截细颈白皙如玉,倒真跟壁画里的嫦娥有些相像,仿佛随时会飞到天上去。
他垂下眼眸,翻了一页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舜音站起身,亲自往白鹤香炉里添了一块安神香,去了床上,坐到床边,抬头问墨醉白:“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按照规矩,女子晚上应该睡在外面,好方便夜里给夫君端茶递水,不过舜音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墨醉白翻书的手指顿了顿,头也不抬说:“睡外面。”
舜音满意的去了里面,在柔软的衾被里躺下,对于跟墨醉白一起睡这件事,她倒是没有心理负担,虽然墨醉白是男子,但他不能行男子之事,所以舜音跟他相处起来很是自在,现在即将躺在一张床上也不觉得紧张。
烛火明明,室内寂静。
墨醉白放下手里的书,犹豫地走到床边,舜音整个人陷在衾被里面,只露出一张小脸,白生生的,泛着柔和的光。
墨醉白迟疑片刻,去衣架旁边脱了外衫,转回身的时候,发现舜音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侧躺在床上,撑着头看他。
“你晚上睡觉也不摘面具吗?”
墨醉白抬手碰了下面具,轻轻点头,如果是一个人睡,他当然会摘,现在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只能一直戴着。
“那岂不是很不舒服?”舜音微微皱眉,面具硬邦邦的,一看就不舒服,她自认善解人意地劝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害怕,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即使你的样子很难看也没有关系,把面具摘了吧,我总会适应的。”
她想过墨醉白可能面目可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后毕竟要相处一辈子,她可以慢慢适应。
“……无妨。”墨醉白面无表情。
他走到烛台旁,弯腰想要吹灭蜡烛。
“别吹!”舜音连忙叫住他,“我有夜盲症,晚上会看不见,给我留一盏灯。”
夜盲症,如雀蒙眼,在夜间不能视物,所以被又称为雀蒙眼。
“看不见?”墨醉白眸色微动,然后毫不犹豫的吹灭了蜡烛。
舜音:“……”
都说男人某方面不行的时候,心里就会扭曲,舜音怀疑是真的。
屋里一片漆,舜音想骂人都都找不到方向,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轻轻磨了磨牙,怒吼一声:“墨醉白!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墨醉白掏出一枚铜币,扔到另一个方位,舜音的目光立刻挪了过去,“为什么吹灭蜡烛?”
墨醉白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她在黑夜中真的不能视物,抬脚走过去,开口道:“如果有光我会睡不着。”
舜音忿忿不平的躺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以后毕竟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只能互相迁就。
舜音努力劝服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墨醉白在她旁边躺下,抬手摘掉脸上戴了一天的面具,放到软枕旁边,轻轻揉了一下脸。
舜音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转过身问:“你把面具摘了?”
“嗯。”
“怎么这么快改变主意了?”舜音费解。
墨醉白看着她在夜色中空洞无神的眼睛,勾唇笑了笑,“忽然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
舜音懒得搭理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将被子往上拢了拢,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舜音身上有股淡淡的玉簪花香,馨甜的香气萦绕在周围,墨醉白皱了皱眉,把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把刚才看的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渐渐入睡。
……
舜音这一觉睡得出奇的好,一夜无梦,醒来时屋子里已经不见了墨醉白的身影,他去上朝了,只有身侧的位置还有些余温。
白日,冯二夫人过来试探舜音对瑶芸和墨子风一事的态度,舜音只道自己是小辈,不管这些事,让他们自行处理就好。
冯二夫人看样子是松了一口气,离开的时候笑容满面的。
送走了冯二夫人,舜音去安置她带来的嫁妆,墨醉白给她留了一间库房放置这些东西,东西都搬进去后,把库房里摆的满满当当。
府里下人们看得眼花缭乱,都在心里暗惊,难怪大家都说长孙家的嫡小姐是京城第一贵女,这个‘贵’字,不只指身份贵重,还指身家之‘贵’,恐怕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是衣食无忧。
舜音看着这一屋子的嫁妆,着实觉得自己上辈子浪费了好时光,明明可以极尽荣华,却固步自封,只知道守规矩,不敢吃也不敢穿,这辈子她断然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她恨不能立刻出去逛街买东西,只可惜她才刚嫁进墨家,不方便这么快出去闲逛,只能暂时忍耐。
上午她去给墨老夫人请安,墨老夫人脾气不错,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给了舜音一对玉如意,还叮嘱了很多话,只是她昨日因为瑶芸和墨子风的事气得不轻,今天身体仍然有恙,舜音担心影响她休息,没有久留就离开了。
下午,她去看望小檀,小檀正在学古筝,她正好擅长,就过去指点了一二,小檀开心不已,虽然话不多,但对她很亲昵,就是胆子有点小,脸上的青紫痕迹还没有全消,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舜音挺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姑娘,摸了摸她脸上的伤,叮嘱她,“以后离墨思远点,若是他再伤你,你就来找我。”
小檀含笑点头,小声说:“四哥今天被先生罚抄书,没有时间出来玩了,未来半个月应该都不能欺负我了。”
舜音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家伙不知道,那是她兄长在给她报仇呢。
舜音这一天过得很充实,等日落西山,墨醉白回府,她才回他们的院子里。
厨娘已经把饭菜备好了,很快就端了上来。
舜音一眼扫过去,桌上摆的小菜大多清淡,但不缺荤素搭配,很合她的口味。
天气越来越热,晚上正适合吃些爽口小菜。
舜音坐下,伸手去拿筷箸,袖口露出皓白手腕,纤细漂亮,像她那张脸一样精致无暇。
墨醉白微微抬眸,停了一下。
墨醉白吃饭的时候很守规矩,向来话不多,舜音也没有说话,两人相安无事的吃完一餐饭。
用过饭后,墨醉白去了书房,舜音回房先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然后拉着冰兰和萌兰在屋子里玩藏钩游戏。
夜深了,墨醉白走至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欢笑声,莺莺若啼,笑意浓浓,他微微停驻脚步,待舜音笑声微歇,才推门走进去。
冰兰和萌兰在墨醉白面前不敢放肆,立刻退到一旁,屈身行礼,退了出去,将门扉阖上。
这一局正好轮到舜音,她两只手高高的抬着,手握成拳,一只手里藏着玉钩。
她才刚藏好,就没有了玩伴,不由抬眸嗔了墨醉白一眼。
墨醉白抿了抿唇,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舜音不甘心的晃了晃手,“你来猜。”
“幼稚。”墨醉白瞟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喝茶。
舜音瞪着他,抿唇不语。
“……”墨醉白沉默须臾,放下茶杯问:“猜什么?”
“你没玩过?”舜音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又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手,“听没听过钩弋夫人的典故?就猜玉钩藏在哪只手里。”
墨醉白看了看她松松握着的左手,又看了看她攥得紧紧的右手,犹豫一下,明知道玉钩应当是在右手当中,还是伸手指了指她的左手。
“猜错了!”舜音张开手心,爆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眉眼弯弯。
墨醉白低头望去,她左边手心空空如也。
墨醉白勾唇笑了一下,面上不显,只状似失望的摇了摇头,换来舜音更张扬的笑声,笑意盈盈,很是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