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十里锦 说给月亮 5530 字 5个月前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曲氏,曲氏立刻道:“将军!是我求恒庸将我养在外面的,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离开了他就没有活路了,恒庸念着跟我有一段露水姻缘,不忍见我流离失所,才把我养在外面,让我做了他外室,当时恒庸就是出于仁义才这样做的,他成婚后就很少来看我了,对我早就没有感情了。”

她心里清楚,只有保住郑恒庸,才能保住他们一家人的荣华富贵,所以愿意把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只求长孙雄不要怪罪郑恒庸。

郑恒庸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露出恰到好处的悔恨神色,“都怪我当时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喜欢若儿喜欢到无法自拔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好像做这一切真的都是因为喜欢长孙若儿一样。

舜音低低地笑了起来,满目讥讽,“父亲,您对娘亲当真是好有感情啊,有感情到在跟她成婚不久就跟曲氏有了女儿。”

长孙雄恍然大悟,更加怒气上涌,“你竟然敢背着若儿去跟你这个外室厮混!”

“我……”郑恒庸嘴唇哆嗦着,声音越来越低,“我当时就是一时喝酒误事,不小心有了孩子……”

舜音觉得可笑,“那你后来把曲氏带进府,隐瞒她的身份,又跟她生了一个儿子,这一步步算计,难道也是喝酒误事吗?”

郑恒庸辩无可辩,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他有火没地方撒,只能拿舜音出气,“我怎么说也是你父亲,我只不过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而已,你至于这么对我么!”

舜音沉痛地看着他,声音冰冷,“你不止错在养了外室,还错在管不住外室,放任你的外室去找我母亲!”

郑恒庸眼睛睁大,猛地看向曲氏,“你去找过若儿?”

曲氏自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使劲摇了摇头,连声否认,“我没有,老爷,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恨我,想离间我们的感情!”

舜音冷眼看着他们,命其他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抬头看向琉铮,“把人带过来吧。”

秋萍已经包扎好了伤口,面色却仍旧苍白,她从门外走进来,像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

曲氏见到她,脑子‘轰’的一声,神态几乎崩溃,她冲过去攥住秋萍的胳膊,用力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你我素不相识,你不会说不该说的话吧?”

她背对着众人,神情变得狰狞,语气隐隐带着威胁,“你如果敢冤枉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秋萍自然害怕,可她看了一眼琉铮手里的剑,又看了一眼长孙雄桌子上放的长刀,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更怕他们。

最可怕的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刚才经过她身前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明明确确的告诉她,如果她敢说谎,他会让她再也无法离开京城,就连她的家人,也都别想活。

秋萍听过传闻,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是九千岁,九千岁是长孙家嫡女的夫婿,位高权重,心狠手辣,如果他想除掉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咽了咽口水,很快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曲姨娘,你我十六年前见过,奴婢怎么会不记得你?”秋萍用力甩开曲氏,跪到了长孙雄面前,痛声道:“老将军!秋萍当年做了错事,这些年一直悔恨不已,秋萍现在已经知错了,请您饶秋萍一命!”

长孙雄低头看着她,咬紧牙关道:“说清楚。”

秋萍擦了擦眼角,“说来话长,不知您是否记得,当年小姐即将临盆之时,正巧边关有敌军作乱,陛下连夜派您去边关平乱。”

“我记得。”长孙雄沉声开口。

当年他本来想看着长孙若儿生产,可是事出突然,他不得不去往边关,他没来得及好好跟长孙若儿告别,再回来时,他与长孙若儿已经是天人永隔,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他当然记得。

秋萍继续说下去,“您启程之后,小姐心中担心您,一直坐立难安,便带着奴婢去庙中祈福,我们去的时候很顺利,回来的路上,我们却遇到了一个人。”

“何人!”长孙雄厉声追问。

秋萍看向曲氏,“正是这位曲姨娘。”

郑恒庸震惊地看向曲氏,满目错愕。

曲氏发疯一样冲过去掐住秋萍的脖子,状似疯狂,“你闭嘴,不要胡说!”

她知道只要当年的事情曝光,长孙家就再容不下她和她的孩子,就连郑恒庸都不会原谅她,她宁可跟秋萍同归于尽,也不想让秋萍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秋萍眼睛翻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江非直接上前卸了曲氏的胳膊,曲氏疼得尖叫出声,手上再用不了力气,只能松开秋萍,被江非抓到一旁,江非咔咔两声又将她的胳膊正了回去,曲氏疼得死去活来,嘴唇发青,再动弹不得。

秋萍倒在地上,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

长孙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沉声道:“说下去。”

秋萍声音咳的有些哑了,却不敢耽搁,继续说了下去,“曲姨娘当时还是姑爷的外室,她拦住了小姐,告知了小姐她的身份,还不断央求小姐让她进门,说她已经给姑爷生了一个女儿,想让女儿认祖归宗,小姐受不住刺激,情绪太过激动,羊水当时就破了。”

郑恒庸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曲氏的脸上,“谁让你去找若儿的!”

曲氏捂着脸颊,痛哭出声:“还不是都怪你!你对长孙若儿越来越好,去我那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你只会让我等!我们的女儿生下来后,你根本没抱过她几次,你只知道惦记着长孙若儿身子弱!”

郑恒庸对长孙若儿一直是曲意奉承,可他们成婚后,她却看得出来郑恒庸渐渐沉浸在温柔乡里,快要忘记了初衷,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直接去找了长孙若儿。

她知道长孙若儿是千金小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如果长孙若儿还活着,这些年郑恒庸就不会只对她的孩子好,而忽略了长孙舜音,男人就是这样,最禁不住女人的耳边风。

郑恒庸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又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惦记着后宅那点事!”

曲氏哼笑了一声,“我是只惦记着后宅那点事,你倒是图谋大事了,可你如今年过半百,不也一事无成吗?”

郑恒庸脸色难看至极。

舜音看了秋萍一眼,秋萍不敢耽搁,断断续续的往下说。

“那里是一片荒地,远近都没有人家,马车和护卫又等在山下,奴婢只好扶着小姐进了附近荒废的破庙里,奴婢生过孩子,对生孩子的事多少了解一些,能照顾得了小姐,曲姨娘当时也跟了进去,就不远不近的看着我们,当时情况危急,奴婢没有时间驱赶她,只能先帮着小姐把孩子生下来。”

“小姐每看曲姨娘一眼,心中就难过一分,她一边忍着疼,一边流着泪,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了下来,可孩子出生后,她就血崩了,奴婢当时吓懵了,根本来不及去山下求助,小姐就已经香消玉殒。”

长孙雄老泪纵横,抬手捂住了面庞,“我苦命的女儿啊!”

郑恒庸第一次听说长孙若儿生产时候的真相,即使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动容,回想起当年初见时如花般美丽温柔的女子,分不清心中是后悔多一些,还是怅然多一些。

舜音强忍着眼中的泪,质问秋萍,“我娘当初生下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长孙雄和郑恒庸面露不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却不约而同的想起她刚才质问曲氏时,匆匆说的那‘弟弟’二字。

长孙雄神色猛地一沉,目光如炬的看向秋萍。

曲氏面如死灰,像不敢听一样,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长孙延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感觉到父亲的眼神比往常都要冰冷,他趴到曲氏身上,害怕的哭了起来,曲氏和郑恒庸却都无暇理会他。

秋萍身体抖了抖,颤颤巍巍地开口:“小姐先生下了一个女儿,紧接着……紧接着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其实小姐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隐藏了十六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屋子里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大家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遍体生寒。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嗓子都像被堵住了一样,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舜音出声打破平静,继续问下去:“然后呢?”

秋萍含泪低头道:“小姐只来得及匆匆看孩子们一眼就过世了,奴婢当时慌了手脚,正想抱孩子下山去找人,曲姨娘却突然冲过来,将奴婢拦了下来。”

“她当时说了很多,予以奴婢好处,用姑爷威胁奴婢,说姑爷会帮她,还说如果我敢说出真相就别想活命,她让奴婢将小姐生了双生子的事隐瞒下来,只把小小姐抱回长孙家,隐瞒小少爷的事,对外只说小姐生了一个女儿,不许说还有一个儿子,让奴婢偷偷把小少爷处理掉。”

秋萍痛哭起来,擦着眼泪道:“奴婢当时太害怕了,将军不在家,小姐已经不在了,家里只剩下姑爷,奴婢怕如果不按照曲姨娘的话做真的会被灭口,所以只能照做。”

郑恒庸震惊地看向曲氏,“你竟然想要害死我的孩子!还胆敢隐瞒这么多年!”

曲氏这些年一直在他面前表现的温柔小意,像依附于他的菟丝花一样,柔弱又无依无靠,他从来都不知道曲氏竟然这么大胆,敢背着他做这么多事。

曲氏哭哭啼啼,“你是入赘的女婿,如果把老将军的亲男孙留下,老将军一定会把长孙府里的一切留给他,到时候连你都不能继承长孙府的一切,更遑论是我们的孩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啊。”

郑恒庸震惊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匆匆想起这么多年的筹谋和算计,他竟然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长孙雄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愣愣坐在那里,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即使在战场上,他也不曾像这一刻这样难捱痛苦过,秋萍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心如刀割。

郑恒庸双目通红,倏然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曲氏瘫软在地,脸上一点血色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