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十里锦 说给月亮 5567 字 5个月前

舜音抬头,发现墨醉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撞上她的目光,墨醉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你自己揉。”

舜音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随便揉了两下,就把药膏放了回去。

她走到桌边,在桌旁的凳子上施施然坐下,“你不问问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吗?”

“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我就问。”墨醉白站在墙边,盯着一幅画看,其实半点也没看进去,他顿了顿,回过头来,“萧从恕为何屡次纠缠你?”

他一直觉得萧从恕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而这份敌意好像就是从他娶了舜音之后开始的,舜音对萧从恕的态度则是厌恶和冷漠,不像是对待陌生人,可是他派人调查过,他们除了殿前选婿的事并没有交集,甚至应该是互不相识的。

不过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日在大殿之上,萧从恕曾经主动求娶过舜音,是当时那三位公子里态度最积极主动的一个,按照他孤傲的性格,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除非他对舜音有情,否则他不会如此放低姿态。

墨醉白眸色沉了沉,忽然再无赏画的兴致,走回桌边坐下。

舜音敏锐察觉到了‘屡次’这个词,她疑惑地看了看墨醉白,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你知道成婚那夜萧从恕来找过我?”

墨醉白没有否认。

舜音明白过来,轻轻撇了撇嘴,“也对,琉铮既然是你的暗卫,那么说明暗中还有不少人在替你做事,那夜应当也有暗卫躲在新房周围守着,你不可能不知道,难怪萧从恕能那么轻易的闯到新房,那是因为你布置的护卫都不在明处,而在暗处。”

墨醉白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墨府只是普通的大房二公子,院子里不适合有太多护卫,所以明面上并没有安排太多护卫,那天萧从恕去新房的事,很快就有人通知他了,因为没有发生任何事,所以才没有声张。

“那你之前为何不问我?”舜音面色一凛,脸皱成了包子,声音变得尖锐,“你难道是怀疑我?”

“没有,我只是怕你不想说,毕竟当时我们才刚成婚,我不方便过问你的私事。”墨醉白连忙解释,没有隐瞒的如实相告,“长孙将军忠君爱国,你是她的外孙女,我怎么可能怀疑你,至于萧从恕,你们若有奸情,当日在殿前选婿,你就不会不选他而选我了。”

舜音脸色这才缓了缓。

墨醉白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觉得有趣,浅浅地笑了一下,询问道:“你跟萧从恕究竟有何渊源?”

舜音抬起眼帘,神秘兮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萧从恕之所以屡次来找我,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大秘密,所以他才一直来纠缠我,想要堵住我的嘴。”

墨醉白拧眉,嗓音清冽如雪,“什么秘密?”

舜音左右看了看,声音严肃:“萧从恕要造反!”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墨醉白,萧从恕有谋反之心的事,现在正好借此机会让墨醉白知道,好早做提防。

这天下无论如何不能落入萧从恕的手中,因为她绝不会对萧从恕臣服。

墨醉白闻言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掀了掀眼皮,“……哦。”

“哦?”舜音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声音急了起来,“你难道不应该赶紧想办法对付他,把他造反的意图按杀在萌芽里吗?”

桌上茶已经凉透了,墨醉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微苦的涩味在嘴里蔓延开,他咂了下舌,缓声道:“我不但不会对付他,还要推波助澜,让萧从恕和师羲和先来争一争这天下。”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舜音恍然大悟,她想起上一世跟墨醉白聊天时,每次说起萧从恕和师羲和的争斗,墨醉白都是一副游离局外却丝毫不惧的模样,现在全明白了,原来萧从恕和师羲和一个是螳螂一个是蝉,而墨醉白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阴险狡诈的黄雀!

墨醉白看着舜音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皱眉的神情,不由摇头轻笑。

舜音想明白这一切,知道墨醉白早有准备,微微放松下来。

“你何时发现萧从恕有不臣之心?”

墨醉白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睛眯了一下,“北漠王爷这些年一直都不安分,他暗中屯兵买马,还秘密联络朝臣,其实朝廷一直有暗中监查他,不然陛下也不会把萧从恕召来京城,其实萧从恕来京城就是来做质子的,我听到你的话之所以没有太惊讶,是因为我早就猜到了萧从恕有不臣之心,他是北漠王爷的儿子,想来也不会是忠君爱国之辈。”

舜音明白过来,朝廷一直提防的人是北漠王爷,而不是萧从恕,他们以为萧从恕被北漠王爷选来做质子,说明北漠王爷不重视他,很有可能是弃子。

舜音回忆上辈子的过往,微微皱眉。

上辈子北漠王爷过世后,萧从恕赶回去吊丧,却被他大哥刁难,差点没能送北漠王爷最后一程,自此萧从恕和他大哥不和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当时萧从恕以路程辛苦为由,没让舜音跟去,舜音远在京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萧从恕狼狈回京,明明萧从恕是世子,却没能继承王位,反而留在京城继续做质子,而北漠落入了他大哥的手里。

从那以后,萧从恕变得十分颓然,整日喝酒买醉,不理世事,朝廷对萧从恕掉以轻心,直到萧从恕突然叛变,回到北漠掌权,才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舜音没有记错,他大哥是第一个对他俯首称臣的人。

萧从恕一直都是北漠的继承人,北漠王爷过世前其实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他大哥和他不过是一起演了一场戏,他们从未有过不和,反而从始至终都是一条心。

舜音当时被蒙在鼓里,后来才知道事情真相,萧从恕之所以留在京城继续做质子,一来为了让朝廷放松警惕,二来为了拉拢朝臣、暗中部署,他韬光养晦多年,就为了反叛的那一天。

可这些事以后才会发生,舜音现在不能说出来,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法提醒墨醉白。

“我还知道一个消息。”舜音抬眸,唇角无意识的轻抿了一下,“北漠王爷重病,应该已经时日无多了。”

墨醉白面色严肃了几分,同时疑惑,“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舜音思衬片刻,她想要把这些事告诉墨醉白,只能编一个合理的理由,反正随便她怎么说墨醉白也不会跟萧从恕对质。

她手指抚着茶杯沿,略一沉吟,开口道:“成婚前,有一日我去城外踏青,无意中撞见萧从恕和他的亲信在林子里密谈,当时我躲在暗处,听到他们说了这些事,从他们的话语中我能听出来,那个亲信是萧从恕的大哥派来给他送消息的,后来我不小心被萧从恕发现,他碍于我是大将军的外孙女,不敢杀我灭口,又放心不下,所以才屡次来威胁我,让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墨醉白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指尖上,听到后面眉心一跳,“萧从炎派人给萧从恕送消息?”

萧从炎是萧从恕大哥的名字,舜音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墨醉白眉宇间的神色肃穆了几分,低头思索。

这跟他听来的消息不一样,传闻萧从炎和萧从恕不和已久,萧从炎对王位虎视眈眈,一直不服萧从恕这个世子,朝廷这边一直以为北漠王爷过世后他们二人要内斗一番,可是从舜音偷听到的消息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跟外界知道的不一样。

如果他们是可以互通书信,还能一起密谋大事的关系,那么他们二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做戏,他们也许不但不是敌对关系,还联系亲密,若他们真的有意隐瞒,故意假装不和,那么必定是事有蹊跷,在图谋什么。

墨醉白面色微沉,神色郑重道:“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另外为了防止萧从恕想要杀人灭口,我会再派几个人过来暗中保护你,如果他再来找你,你直接叫暗卫出来就行。”

他想起今天看到舜音摔倒在地的场景还觉得一阵后怕,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

舜音心虚的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能让墨醉白早些提防萧从恕和萧从炎总是好事,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墨醉白看着她,“当初萧从恕在陛下面前主动求娶你,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舜音眼眸转动了一下,轻轻点头,露出苦恼的神色,“我猜他当时是想把我娶回去关起来,这样我在他的监控之下,就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了。”

墨醉白点点头,如此也就说得通舜音当时为什么没有选萧从恕了。

他顿了一下,问:“那你当时为何也没有选另外两位公子?”

“我看人很准的,那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心术不正,一个看起来是好色之徒,我才不想嫁给他们。”

墨醉白顺势问道:“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舜音不自在的动不动,垂着眸,胡乱道:“嫁大英雄吧,像我外公那样坦坦荡荡、有担当的大英雄。”

墨醉白想起以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在她眼里算大英雄吗?

他沉默须臾,倏然问:“你还记得皇长孙萧晏琅么?”

舜音手指一缩,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掩饰自己听到这个名字那一瞬间的慌乱。

“记得,铮儿以前不就是他的暗卫么。”舜音抬了抬眸,“怎么忽然提起他来?”

“皇长孙的忌日快到了,陛下让我去他牌位前敬一杯酒,我不知道该敬什么酒好。”

舜音神色黯了黯,捧着茶盏,声音怅然,“我觉得清酒就很不错。”

墨醉白轻轻摩梭了一下指上的玉扳指,眸色渐深。

清酒是用甘甜的泉水和谷粟酿造而成的,味辛回甘,乃是他平生最喜欢喝的酒,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舜音如果不是特别留意他,根本不可能知晓。

墨醉白手指收紧,舌尖蔓延着苦味,声音变得沙哑,“为何是清酒?”

“以前偶尔喝过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舜音声音低沉,欲盖弥彰问:“你喝过清酒吗?如果没喝过,下次可以尝尝。”

墨醉白下意识道:“没喝过。”

舜音点点头,心不在焉的把茶杯往嘴边送,嫣红的唇抿在白瓷杯上,衬得愈发娇艳。

墨醉白按下她的手臂,“茶已经凉了,别喝了。”

舜音低头看了一眼杯中凉掉的茶水,干笑着放下杯子,她从来不喝凉掉的茶,这个习惯墨醉白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