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二

十里锦 说给月亮 5509 字 5个月前

立后大典结束的那天晚上,墨醉白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来到皇宫里,看到了带着面具的自己。

他最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了,直到带着面具的萧晏琅走近,他才敢确信面具下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他跟在萧晏琅身后,慢慢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梦。

梦境中的萧晏琅跟他现在的样子有些不一样,眉头紧锁着,嘴唇紧紧的绷着,面色比以往都要凝重,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他步履艰难,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好像肩上扛着很多担子,看起来很疲惫。

夜色阑珊,萧晏琅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皇宫里,宫中守卫重重,似乎在防备什么人,巡逻的官兵来回巡视着,气氛紧绷。

墨醉白不明所以的跟在他身后,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前面的人明明是他自己,这里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皇宫,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萧晏琅路过一处宫殿,抬头看了一眼,宫殿门前写着‘春时殿’三个字。

春时殿位置偏远,靠近冷宫,墨醉白平时很少走到这里来,仔细想了想,才想起宫里的确有这样一处宫殿。

春时殿门口的台阶坐着一个人,色若桃花,身上穿着一袭素白的裙子,手里拿着酒壶,正坐在台阶上仰头喝酒,裙摆层层叠叠,像一朵在夜里静静盛开的白色玉簪花。

墨醉白定睛细看,不由神色一震,坐在那里的竟然是舜音。

墨醉白飞快跑过去,嘴里惊喜唤着,“音音!”

可惜舜音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依旧自顾自的仰头喝酒,她看起来很清瘦,下巴尖尖,眉宇间笼着一缕忧愁。

墨醉白心里没由来的感到心疼,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担忧地看着她,他还从未见过舜音如此不开心的模样。

萧晏琅在原地驻足片刻,抬脚走了过来。

舜音醉眼朦胧,抬头看了看他脸上冰冷的面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原来是九千岁啊。”

萧晏琅眸色幽深,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酒壶,“为何饮酒?”

舜音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自嘲道:“我一个人待在这座宫殿里,哪里也去不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饮酒还能做什么?”

萧晏琅皱了皱眉,在她另一边坐下来,淡淡道:“你很寂寞?”

舜音神色微滞,转头看他,勾唇笑了一下,“你很累?”

两人沉默下来,周围静了静。

舜音无声地递给萧晏琅一壶酒。

萧晏琅打开酒塞,闻到了清酒的香气,他犹豫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熟悉的辛辣中带着甘甜的味道涌入喉咙,萧晏琅一直紧绷的神色微微松了松。

两人谁都没有多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点点把手里的酒都喝了下去。

末了,萧晏琅拎着空荡荡的酒壶起身,对舜音道:“更深露重,萧夫人早些休息吧。”

舜音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

萧晏琅顿了顿又道:“今日喝了你一壶酒,下次我再来还给你。”

舜音神色微微好转了一点,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寂寞了,知道萧晏琅还会过来,脸色才好看了一点,萧晏琅不用说话,只要有个人静静陪她一会儿就好。

墨醉白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皮一跳,面露诧异之色,萧晏琅为何叫舜音‘萧夫人’,难道他们已经成婚了?可是他们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熟悉,萧晏琅与舜音现在是何关系?

墨醉白满头雾水,只觉得自己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所有的人在这里好像都变了样,他直觉的不喜欢这里。

萧晏琅抬脚离去,墨醉白不愿意离开,只想留在舜音身边,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跟着萧晏琅走了,他在这里好像只能看到萧晏琅所看到的一切。

墨醉白在萧晏琅身边跟了三天,终于搞明白现在的状况,现在皇宫外面战火纷飞,萧从恕已经叛变,逐渐带着大军压境,而师羲和未死,竟然已经牢牢的控制住了京城,皇宫里危机四伏,舜音是作为人质被关押在宫里。

不过萧晏琅也不是吃素的,他暗中掌握着一切,只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就出兵平乱,可即使在暗中部署,他要处理的事情依旧很多,一刻也不敢松懈下来。

墨醉白还知道了舜音身上发生的事,他心痛难忍,恨不能找到萧从恕将其千刀万剐,他回忆起舜音之前提过的萧从恕认错救命恩人的事,想来这时的萧从恕就是认错了恩人。

墨醉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舜音,可萧晏琅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去春时殿,墨醉白差点怀疑他要失约。

这天萧晏琅处理完政务,从大殿里走出来,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他抬头望去,天上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小太监连忙跑过来给他撑伞。

萧晏琅抬头望着雨幕下的皇宫,倏然命人拿来两壶酒,接过小太监手中的纸伞,拎着酒走进了暗夜里的雨幕当中,酒壶叮铃作响。

来到春时殿前,萧晏琅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舜音依旧穿着一身白色纱裙,手里拿着瓷白的酒壶,十指纤纤,粉嫩的指尖搭在酒壶上。

今夜无月,她便赏雨。

看到萧晏琅,她微微抬了抬眸,把身旁放的另一壶酒递给他。

萧晏琅如那日一样,接过酒壶,在她旁边坐下,将两壶酒放到了她旁边。

墨醉白看着舜音身上的白衣,心中一片酸疼,他现在才懂她为何穿着白衣,她是在给长孙雄和长孙家的众人守孝!

雨水顺着屋檐丝丝缕缕的淌落,连成珠串一般的雨帘,将他们跟外面的天地隔开。

舜音和萧晏琅伴着雨声,依旧安静的喝完了一壶酒。

从这天开始,萧晏琅越来越频繁的去春时殿,有时就算不喝酒,他也会去那里坐一会儿,有时他累的无法喘息,也会去坐一坐,喝上一壶酒,跟舜音说上几句话,好像去了那里,他一身的疲惫就能消失不见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晏琅不再称呼舜音为‘萧夫人’,而是唤她‘长孙姑娘’,墨醉白对于这一点颇为满意,舜音要做萧夫人也是做他的萧夫人,哪里轮得到萧从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紧绷的气氛当中,跟舜音喝酒成了萧晏琅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刻。

一日,萧晏琅拎着两壶酒和糕点去春时殿,才来到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摔碎在地上,掺杂着舜音尖叫的声音。

他面色猛地一变,一脚踹开大门,飞快闯了进去。

舜音被一个身穿护卫服的男人压在墙上,发丝散乱,脸颊红肿,脸上有擦伤,她手里拿着一根银钗,死死的盯着男人,将尖利的钗头不断逼近那男人的脖颈,男人握紧她的手腕,眼中全是淫邪之气,两人正紧迫的对峙着。

萧晏琅冲过去一把掀开男人,把手里的酒瓶子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男人霎时鲜血淋漓,身体晃了晃,直接晕死过去。

舜音粗喘着气,依旧死死攥紧手里的银钗,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身体依旧紧紧的绷着。

萧晏琅走过去,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她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指尖冰凉,萧晏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将银钗从她手里拿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没有受伤,才把银钗重新戴到了她的发髻上。

萧晏琅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没事了。”

舜音身上的力气一松,呼吸渐渐平稳,她扶着旁边的桌子勉强站稳,低低地对萧晏琅说了声谢谢。

萧晏琅皱眉看着她脸上的红痕,声音比平时都要低头,“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

舜音垂着眸子,浅浅的笑了一声,眼中好像有泪光闪过,又好像只是萧晏琅看错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用轻松的语气避重就轻道:“其实我在这屋子里弄了不少机关,你看到那扇门没有,只要有人闯进来,上面的椅子就会落下来,正好能砸在来人身上,还有左边那扇窗户,我在窗台上放了很多钉子,谁敢从那里进来,保准能疼的叫出来,还有床边,四周我也放了不少铃铛,刚才这个人就是靠近铃铛的时候,我被铃铛声惊醒的,我这间屋子一般的宵小很难闯进来,今天就是个意外。”

萧晏琅呼吸滞了滞,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心疼的看着舜音,喉咙像堵住了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舜音面色仍然苍白,却朝他笑了一下,“别这么看着我,今天晚上是我不小心睡着了,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平时我很警觉的,只要有人走进院子里,我就能立刻惊醒。”

萧晏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敢想舜音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防备,连个安稳觉都不敢睡。

偏偏舜音还在笑着,眼尾下拉,眼眸微弯,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

墨醉白在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心急的看着他们。

萧晏琅压下心中的酸楚,沉着脸叫来太医,给舜音处理了脸上的伤。

来的太医正是徐庆河,墨醉白看着眼前这一个又一个熟人,偏偏他们好像都不是很熟悉的样子,跟他所处的世界有很大的差别。

徐庆河给舜音擦药的时候,舜音一直强忍着疼,没有哼出一声,可她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尖泛白,连脸上也没有血色。

萧晏琅眉心拧紧,对徐庆河道:“我来吧。”

徐庆河抬头,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位置让了出来,悄无声息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