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够我睡一觉了。”
虽然和死神聊了一堆没营养的话,但到点时,夏目雅治还是被达里尔叫醒了。
“谢谢。”他说。
“哼。”达里尔撇开头。
雅治轻轻跳下车顶,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巨物,“达里尔,你其实很喜欢我吧。”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问出口。”
“为什么不能问?”
“‘喜欢’这个词在人类社会有特殊的意义。”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舌头一卷就念出来了。”
“……”
到了城市,夏目雅治又开始乘顺风车,他坐上达里尔说了好几次的轿车车顶,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已。
“你去哪啊。”达里尔托着腮问他。
“不知道,这车开到哪算哪。”
“如果目的地不满意呢?”
“那就换一辆车好了。”
城市里有很多人,比八原多多了。
夏目雅治坐在无人会触碰的车顶,光明正大的打量起来,他看着高楼,看着断断续续亮起的窗口,看着拿着公文包的过路人匆匆赶路,他们的模样各不相同,但都和雅治一样,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
夏目雅治观察了一下,说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急?”
“因为有工作啊,要为生活奔波啊。”达里尔有气无力的回答他,“你今天话真是多。”
“你感到烦了吗?”
“……”
不等死神回话,夏目雅治咧咧嘴角,“能触怒死神,我还真是了不起。”
达里尔:“……”
达里尔:“……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蠢还是恶劣。”
“我很聪明的,妖怪们都说我是八原里最聪明的。”
得到的是达里尔的冷笑,“呵。”
夏目雅治乘的车最终停在了一处小区楼下,司机按部就班的检查了下车周,然后放心的离开了。
如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虽然是黑夜,但城市的夜晚没有八原那么黑,黑得看不见五指,黑得只有萤火虫的光点能照明。
夏目雅治在商店里偷了一件衣服,然后把自己身上在车顶蹭了灰的外套放下。
其实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行为,但雅治从小就见妖怪们为他这么做,所以做起来也有些驾轻就熟。
达里尔嗤笑了一声,“你想起全部的时候,一定会愧疚的给这些商家补偿。”
“补偿?我已经交了报酬了。”夏目雅治抬起眸,“我看到了,店主姐姐三天之后就会去世,她看上去这么年轻,状态也很健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会在这三天好好关注她的,一刻都不会离开。”
这是夏目雅治身为妖怪的能力。
他不会被人看到,可以自由穿梭在实体中,还能飞,他能无所阻碍的做到许多事情——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用这幅身躯救人会不一样吧。”雅治说,“我预感,这一定是我救人最多的一世,我能活这么久,吃早有一天能把累的罪孽抵消掉。”
达里尔不置可否。
夏目雅治在那个人类身边守了三天。
到了死亡节点,他轻轻拉住女人的衣摆,让她被迫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让坍塌的货架错过了她,巨响把女人惊醒,她本在奇怪的看向身后,立刻受惊的回头望了望倒下的货物——它们把她刚刚站的地方掩埋了。
如此巧合,如此幸运。
女人不知所措的前后望了望,她后怕的蹲下身顺气,十几秒后又快速离开了仓库,叫人来帮忙,
其他货物也有坍塌的风险,地上的狼藉需要收拾,有一个人互相照看才能安全些。
夏目雅治看着她头顶的数字刷新一般疯长,心底油然升起了一股喜悦。
“这是第一个。”他立即对达里尔说,声调都不自觉的提高了,“这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
如此直观的善举,让夏目雅治由衷高兴起来。
“达里尔,一定要给我记住,不能忘算了。”
“知道了知道了,才一个。”
“一个怎么了,这可是一条命。”夏目雅治白她一眼,“我现在就是死了,也是值了。”
当然这种话就是说说,但多少有诚心的成分在。
夏目雅治在这三天里并非无所事事。
他需要时刻了解女人的动向,知晓女人的位置,不然到了死亡节点却找不到要救的人,他可太无用了,
而在跟着她的这段时间,夏目雅治发现了——
“她的服装店每天有好多顾客。”
达里尔搭话,“是啊,怎么了?”
“这些人就好像在排着队等我看死亡时间一样。”
达里尔似乎呆了呆。
“但一个小小服装店的客流还是太少了。”夏目雅治沉思了两秒,“我们应该去地铁站,去火车站!”
那是交通枢纽,是人们最常聚集的地方。
“世界各地的人都会去那里,我可以看到那么多的死亡时间,只要记住他们的脸,记住他们的去向,记住他们的信息,总能找到他们,然后再按死亡时间排序……”
夏目雅治估算着那么做的可能性,有些心动,
“——我可以救很多很多人!”
这是妖怪的力量。
是人类之外,能随时注视着他们的,不可视之物的力量。
夏目雅治说干就干,他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着装,虽然明知没有人看到自己,却仍想把自己收拾的得体好看一些。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夏目雅治小心的避开人类,他借着便利抄了近路,身体直接横穿了墙壁,进入了一所小学,只要笔直的走出去——
夏目雅治盯着教室里的小孩子们,忽然很感兴趣的想看看。
“小鬼有什么好看的。”达里尔也被迫停下。
“小孩子长得很可爱。”雅治凑在窗边往里望,还特意找了有树荫的位置,
屋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人,大概是新朋友。
忽然,人群中有人说,“呐,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帽子吗?”
夏目雅治愣了愣,
他仔细看了看,只见一只妖怪坐在桌子上,身形和这群孩子差不多大,正戴着顶红帽子垂着头,
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帽子吗?”
被围着的孩子闻声看了过去,无知无觉的说,“我没有帽子啊……”
这声回答成了疑点。
众人怪异的说,“帽子,什么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