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麻烦的是,他们不相信有蝗灾。
其实,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信息的不发达,让长安的消息能传到州里,却不一定可以传到每个小村,许多村子的人几年都见不到一个陌生人。
“五月初五,村外十里出现军士,全村闭户,派青壮之人守卫要道!”
李元兴苦笑着摇了摇头。
柴烈说道:“灾时,兵亦匪。”
“大唐不是!”李元兴的语气带了几分严厉。
几位老者都没有开口,那位继续念:“五月初五晚,一军校要求上报村中人口数,村中存粮的情况,村人拒之!”
“五月初六,村口煮粥,粥香诱人,军士退离千步。”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者的眼圈红了,起身向李元兴施礼:“老朽代全村向秦王殿下赔罪,无知愚民不知秦王仁厚,不知大唐盛苠,不知我大唐军士之德!”
李元兴感觉心头有些疼,他不怪这些百姓,只怪曾经的世道太坏。
“五月初七!”老者的声调提高了许多:“五月初七,全村离家。赴县城,青壮者入编运粮队与除蝗队,运粮队赴汾水码头参与运粮。老弱者留在县城接受救助。些许闲汉不务正业,实为我三晋之耻,以责令各族宿老责罚。”
“五月初七,唐军开始放火烧村田,灭蝗。”
老者的声音几乎已经是在大喊了:“五月初八,粮种配发定额公布。各县大族宿老联名上书县公,闲汉不罚,人心不公。闲汉无种,省得浪费。灾时为乱者,流放千里。”
“殿下,五月初十。各村就可陆续带着粮食与种子回村,每村派出最优秀的农户学习新粮种法,最晚五月十八就可再次下种,秋收亦有希望。”
李元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州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这时,每个老者都拿出一个卷轴来,每一个都感觉很粗。
“老朽先来!”这个老者开口之后,其余的人将卷轴放在自己的面前。那位老者打开卷轴:“五月初四,赵平村东赵三家老少六人进山挖野菜,夜无归。唐军无名军士十人夜入山林,救回滑入沟中赵家两人,将赵家老妇背回。”
“五月初四,河西村东李家族兄弟六人,下水抓鱼,落水两人。无名军士七人,找寻三十里河道,救回落水之人”
“五月初四……
光是五月初四就念了已经十几条了,都是些很不算惊天动地,甚至不算是值得留名传赞的小事,可一笔笔,一条条却是被这些村中的宿老们记录在案。
终于在老者开口念着五月初五的时候,李元兴打断了他:“不用再念了,自家孩子为家中作些事情,不值得称赞。大唐的军士都是大唐百姓的孩子,也是大唐的孩子。他们吃的粮,穿的衣,均是来自大唐百姓的赋税。百姓养活了他们,他们为百姓作些事情,与情与理,与公与私都应当的。”
老头们一起站了起来:
“老朽等惭愧,曾经怀疑洛阳天灾那是不实之传闻,人力如何可胜天,人力如何可挡往洛水决堤,人力可让百里汪洋,千村尽毁之地不死一人,此时刻我等深感惭愧,特来向殿下赔罪!”
“本王不怪你们,亲眼看到的都未必真实,更何况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