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起别的事情:
“河套之役,臣代先皇出征,兵分五路而出。东路、西路、南路皆为偏师,而偏师也有主有次。东路三千骑,死死卡住土默特部,不让其救援蒙古副汗,且此路骑兵随时可以撤退。西路、南路偏师多步卒,如果蒙古副汗想个个击破,必然选择攻击这两路。”
“但无所谓,一旦蒙古副汗这么做,那无非偏师变诱饵而已。便让他吃掉诱饵又如何?届时我军主力已经堵死北方,将蒙古人彻底困死在河套。”
“而我军主力,从东南方出发。在此臣又分兵,一路号称三十万,缓慢行军引诱敌人;一路臣亲率精兵直取要地,彻底奠定胜局。”
“此战,兵分五路,三路诱饵偏师,一路精锐偏师,一路真正主力。最后,西路军由诱饵变成尖刀,完全堵死阴山出口。东路偏师打出主力战果,彻底打残土默特部。而我军主力出其不意,首先攻克战略要地,逼得蒙古副汗被迫疲师决战。”
“兵法就是这般,虚虚实实,可虚可实,虚实转换。”
朱载堻有些懵逼,说道:“先生,我没听明白。”
王渊详细解释道:“陛下宠爱淑妃,不该暴露太早,以致内外朝皆知陛下心意。做任何事都是如此,自身露底太早,往往就缺乏回旋余地。陛下只大婚数日,便欲册封淑妃之父为伯爵,与国丈平起平坐。这就好比两军大战,一方把作战意图直接讲明,大摇大摆往前冲,能讨得了好吗?陛下太过急躁了,缺乏为君者应有的城府。”
朱载堻说:“父皇做事也是这样啊。”
王渊笑道:“先皇自己都在遗诏里说了,他年轻时候颇为荒唐。先皇的城府,是在刘瑾死后才有的,人总是这样一步步成熟。但是,先皇已经足够荒唐,一时间也改不过来,那他干脆利用这种荒唐,逼着众臣被迫时时妥协。如今群臣怕的是什么?就怕陛下与先皇一样,因此陛下只说想封淑妃之父为伯爵,就有许多文臣站出来上疏劝谏。满朝大臣,早已被先皇弄得杯弓蛇影。”
朱载堻顿时无语,原来是朱厚照留下的后遗症,他将面对一群神经过敏的臣子。
王渊说道:“就算陛下独宠淑妃,也不该大婚之后数日,便立即表明自己的心意。一是露底实在太早,二是过于刺激群臣。其实,只要陛下稍待,等变法改革开始了,还有多少大臣会盯着后宫之事?”
顾太后突然说:“皇儿,先生在给你讲课。”
朱载堻拱手说:“多谢先生教诲。”
王渊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为君者切忌急躁。先皇最是急躁,直至病重之后,才渐收急躁之心。陛下年龄尚幼,没耐性实属正常,臣也并非让陛下立即成为沉稳之君。但是,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慢慢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我晓得了。”朱载堻点头说。
王渊继续说道:“为君者,为何做事要如打仗,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就拿这次来说,陛下过早表现出对淑妃的宠爱,内臣女官必然巴结淑妃,外臣商民必然巴结淑妃的家人。如此,就算淑妃不争宠,也会被迫形成后宫之争的局面。就算淑妃之父不贪赃枉法,巴结者也会推着他贪赃枉法。今后若有什么意外之事,群臣必然弹劾淑妃及其父,陛下岂不是害了淑妃的名声,变成后宫争宠、袒护家人的恶妃?”
朱载堻心悦诚服:“确实如此。”
王渊剥着瓜子说:“陛下就算宠爱淑妃,也不能过于冷落皇后。否则久必生变,除非,陛下也一直住在豹房。”
“朕明白。”朱载堻表情严肃道。
顾太后突然问:“听说灵儿妹妹,带着阿策去了南洋?”
王渊点头道:“已经南下三月有余。”
顾太后奇怪道:“策哥儿早有举人功名,为何不考进士,反去那蛮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