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使

“那就尝尝。”谢长离今日倒好说话,瞧过汤色后便抬步往屋里走。

蓁蓁朝清溪递个眼色,跟了进去。

染秋忙进来奉茶,少顷,清溪也将两碗热乎乎的肉汤端了进来。

蓁蓁病愈之后已不似病中柔弱,纵有再多的情绪,这会儿早就收敛隐藏干净了,连昨日赌气冷落的事都尽力忘却,免得尴尬。

将肉汤端给谢长离后,猜得他是有话要说,便让清溪染秋都出去,连屋门一道掩上。末了,才欠身坐在旁边的椅上,含笑柔声道:“主君尝尝吧。”

温柔谦和的姿态,与昨日红着眼睛不肯理他的哀怨判若两人。细品下去,倒有几分循规蹈矩的客气隔阂。

——分明是拿他当外人。

谢长离心里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为了她那双婆娑泪眼和委屈模样,他昨夜可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半天,还想着该怎么哄哄她——哪怕这事他并不擅长。

不过平心而论,他纳蓁蓁做妾原就只为稍加庇护,成婚至今甚少踏足内院,也从未留宿。加之他在外的名声凶成那样,人惧鬼怕的,她乖顺有礼却不敢亲近,似乎也无可指摘。

谢长离很快想通了,压住心底那股微妙的情绪后,就着肉汤先将闻铎禀报的事情简略告诉蓁蓁。

“主谋有了画像,我自会派人去查。倒是你——”他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阵子可曾招惹了谁?”

这问题蓁蓁已琢磨了不下十遍,当即笃定道:“妾身并没招惹谁。不过……”

“怎么?”

“那伙人在路上伏击,不是为了图谋性命钱财,而是要活捉妾身后毁了前程。若妾身没猜错……”她顿了下,有些话不好问闻铎,在谢长离面前却能说得明白些,“所谓毁了前程,莫不是想毁掉妾身的容貌,或是清白?”

窗扇半掩,清风徐徐,她身上裙衫娇丽,双眸沉静明澈。

明明自幼娇养,未脱少女之身,昨日也被那伙人惊吓得够呛,这会儿脸上却不见半分惧色,反倒像是已有了头绪。

谢长离颇欣赏这份沉着,点了点头。

又补充道:“昨日有闻铎在,不会放任他们乱来。往后若要出城,你也可调些府里的侍卫跟随,回头我会安排。”

蓁蓁浅浅一笑,隐约能猜到闻铎为何恰好在场,却没敢戳破,只温柔笑道:“那就先谢过主君了。”说罢低头喝了口茶,温柔可人的笑意悄然收敛。先前的猜测得以印证时,心里也渐渐踏实起来。

她大约猜到昨日的主使是谁了。

京城内外,想对谢长离和他身边人下手的并不是没有,但那多半是冲着公事去的,稍有差池便会牵系性命,不至于如此儿戏。

像昨日那般,花费重金买凶,冒着被谢长离查出主谋的风险,却只求毁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妾室的,除了燕月卿之外别无他人。

那位有足够的手段,也有足够的动机。

只是无凭无据,蓁蓁不敢乱说。

因燕月卿的身份十分贵重,是当朝的大长公主,小皇帝血脉牵系的姑姑。

……

当今小皇帝的祖父年号明徽,也算是个明主仁君,只是膝下子嗣颇为凋零——长子居于东宫却自幼体弱,次子身强体健却心术不正,倒是幼子聪慧康健,可惜出生得太晚,先帝驾崩的时候他才十五岁。

彼时恒王有意夺嫡,风头几乎压过嫡出却病弱的兄长。

明徽帝是过来人,深知幼子尚且压不住两位兄长,遂传位于已立为储君的嫡长子,便是先帝。

除此而外,还抚育了三位公主,一位早已病逝,一位在封地逍遥度日,剩下的是排行最小的燕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