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渐撤开椅子坐下去,笔直长腿一伸闲适搭在桌沿,夹克衫往头上一罩,两眼微闭,开始今天的工作。
程家的宅子远离都市繁华,老爷子年纪大了爱清净,前些年荣归故里,在郊野买了山头,青山绿水里修了一座古拙幽娴的庭院。
程希觉平时忙于弗雷的事情,很少回来,只有节假日陪老爷吃顿团圆饭,今天是长辈打了电话,说老爷子想见见他。
回来的路上,程希觉已经猜到老爷子的意图,比起眼里都是钱的长辈,老爷子骨子里很传统,不能接受用婚姻大事来当秤砣的事儿。
果然饭吃到一半,老爷子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轻酌慢饮,“是叫顾渐吧?”
程希觉拿起餐巾擦拭唇角,“顾仁郁和前妻生的孩子,背景很干净,你不用担心。”
老爷子没看他,将喝到的茶叶吐回杯里,“你要和个男人结婚,我管不了你的性取向,从你这抱不了孙子,还能指望阿冽,但你娶的这人——”
稍稍一顿,老爷子说:“顾苏知根知底,从小就喜欢黏着你,身家清白,人也聪明讨喜,为什么非要绕这么一圈?”
程希觉哂笑,“明码标价的生意,牵扯到感情太麻烦了,比起顾苏,我倾向顾渐这种为了钱能把自己卖了的人,至少,他是用钱能摆平的。”
老爷子皱起眉头,“你就不担心祸起萧墙?”
程希觉松开领带,放松身体倚靠在椅子里,很是从容松弛的姿态,“我对顾渐毫无兴趣,怎么可能会为他去干损害家族利益的事?”
老爷子摇摇头说:“你在说什么,我说的是顾渐,都是顾仁郁的儿子,一个藤上还能结出两种瓜来?”
程希觉稍怔,方才鬼使神差的认为老爷子在告诫他不要感情用事,他若无其事地道:“我会提醒他放聪明点,他不是个笨蛋,很机灵。”
老爷子幽幽地叹口气,无奈地妥协:“周末把他带回来让我看看,我倒要看看都是顾仁郁的种,他能比顾苏强多少。”
程希觉点首同意,顾渐迟早要回来见程家的长辈,免不了这一遭。
在酒吧下药失手的事儿,孟迟耿耿于怀好几天,那天晚上他没追上顾渐人,后来查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发现顾渐进了酒店的电梯,里面还有个很扎眼的男人,电梯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孟迟花了点钱,想买通酒店保安查看电梯里的监控,保安见钱眼开,本来是同意了,提前查看了一遍视频,又把钱原封不动地退给孟迟,还劝他别惹事。
孟迟那能咽得下这口气,他追了顾渐几年,深知顾渐有多难得。
除了顾渐那张标致漂亮的脸,他身上有种难得的颓丧冷清的魅力,就像失误掉进泥潭里天鹅,清醒优雅地向下坠落,圈子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但都盼着他更堕落,沦陷在泥潭里永远无法脱身,那样旁人才有可能沾染。
孟迟没胆子接顾渐的电话,顾渐可不是好惹的,这几天没敢回家,躲在酒店里,一方面怕顾渐找到他,一方面他想见见那天带走顾渐的男人,出一口被截胡的恶气。
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男人,孟迟在酒店大堂的等候区逐渐没了耐心,这天早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程希觉身后跟着西装整洁的宋律师,他边回复手机里的信息,边向宋律师嘱咐合同的相关事宜。
孟迟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猛地一把摁住了门,恶狠狠地盯着程希觉。
叮——
光亮的金属门向两侧打开,程希觉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程希觉气质斯文端雅,比起金融巨子,更像象牙塔里追求学问的年轻教授,孟迟顿时信心剧增,凶巴巴地问:“就他妈是你带走了顾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