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的,恣意的,翩然君子之风。
但是又非常有距离感。
往后的那么多次的交手中,息眠的剑意逐渐成型,他的感受也更加的清晰。
可是刚才息眠用出来的却不是他熟悉的剑意。
他无法具体形容那种感觉。
交锋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雪山闭关体悟剑意之时,每次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被冰冷的雪淹没口鼻,身下却是把他往下拽的骷髅,他挣脱不了,动弹不得,血和骨一寸寸被冰封,在看不见的黑暗里逐渐窒息。
剑意里夹杂着的那零星一点暖意,就像是冷到极致中的幻觉一样。
他在感受到的那一刻,就被惊到了。
一个人居然可以拥有两种不同的剑意。
要知道,剑意的打磨和形成,往往需要剑客在其中心无旁骛的求问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换而言之,息眠的第二种剑意,是他这十年里重新体悟出来的。
连慎微收剑:“仇澈,剑意藏于心中,它并非要日日钻研才能突破。”
仇澈眼神复杂,看他良久,缓声道:“当年,我问那老道人,同龄中人还有谁比我强,他说是你,天之骄子,在剑术一道上的天赋令人望尘莫及。”
“我不信天赋,只信努力。”
息眠挥剑十次,他就百次,息眠百次,他就千次万次。天赋上的差距,他硬生生凭着千百倍的毅力,到达了可以和息眠比肩的程度。
可若他与息眠的位置交换,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拥有两种剑意。
仇澈:“可是我还是没赢过你。”
连慎微抵唇咳了咳,笑了:“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仇澈:“每一次和你的交手,我都是拼尽全力。”
“但是这次,”仇澈轻叹,“我宁愿你没有第二种剑意。”
淹入深海里的死寂与冰冷。
是脱胎于浮渡山庄的仇恨吗?好像也不全是,单纯以仇恨铸就的剑意,根本就走不远,更遑论达到这种大成的境界。
凭着剑意,他就能体会到这十年息眠到底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连慎微有些看不清仇澈的脸了。
他缓了口气,“……仇兄,愿赌服输。”
仇澈:“嗯。”
听见仇澈应下后,连慎微唇向上一扬,缓缓闭上眼睛,控制不住的往后仰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掌心的苍山剑脱手而出。
“——”
仇澈瞳孔一缩,心脏停了半秒,下意识的提气往前伸手。
有道人影比他更快。
风恪指尖飞出一针,扎在连慎微的颈侧,然后冷着脸,单手抓住他的肩膀,脚尖点在竹叶上,飞上悬崖。
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仇澈,你去把他的剑捡回来。”
有什么东西从空中滴落下来。
仇澈伸手。
血花砸在掌心。
是息眠的血。
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听风恪的话,飞身下去捡剑。
“水!热水冷水都准备着!”
天南和明烛处理过一次,很快把水准备好。风恪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将连慎微扔进水里。
紧接着他动作十分粗鲁的撕开连慎微后背的衣服,一针一针刺了进去。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施针极慢,每出一针,他额头上的汗就多一点。
“算你倒霉,老子自创的针法第一次用。”
这是他针对连慎微的情况钻研出来的急救之法,但是刚刚研究出来,他原本打算回到风家之后和自己老爹一起再钻研钻研,看看能不能优化。
可惜……这针法对施针者消耗极大,好在他虽然把精力都用在医术上了,但内力也没落下。
连慎微的心跳越来越弱。
天南和明烛的神情还算镇定,仇澈第一次看见风恪这么严肃的神情,紧张到不敢说话。
风恪把了下连慎微的脉,手指轻微一颤,旋即吩咐道:“按住他的手臂。”
天南和仇澈死死按住连慎微的胳膊。
风恪再次在连慎微身上种下了噬髓蛊。
噬髓蛊在连慎微单薄的背上生根发芽,扎入骨髓。
他却只是非常微弱的挣扎了一下,就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风恪的血倏然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