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家都去了,刘放家更跑不掉。
汪言被那货两分钟一个电话烦得不行,当天晚上,带着礼物主动上门。
老刘提前请假回家,亲自下厨,搞出一顿大餐。
此老刘和彼老刘的行事风格差异很大,更直接又更“商业”,而且移动不是什么敏感部门,因此拉着汪言反倒聊得更深。
在小书房里,就两个人,老刘堪称是推心置腹的讲了好些干货。
“小汪,你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因我们家刘放而起,偏偏叔叔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咱们好好盘盘这事儿,算是叔叔给你提个醒。”
一上来就是这么个态度,所以汪大少马上打起精神。
“叔叔您说,我洗耳恭听。”
老刘很有水平——真的,特别有水平。
虽然不在其位更不在局中,却把方方面面都看得极透,两三下子就把局面给梳理清楚了。
“今天叔叔主要是想帮你明确三个问题——
第一,你现在在哪个位置上。
第二,你可以向哪里走。
第三,谁帮你驾车,谁在前面拦路。
好,我们先解决第一个问题。
首先你要明白,你只是一步意外的闲棋,有你没你,不影响大局。”
这话乍一听挺伤人的,但这才是真正的清醒。
其实汪言自己心里也有b数,不提未来如何,反正就现在而言,自己只是一个渣渣小虾米而已。
如果被网上的吹捧给糊住眼睛,接下来准栽跟头。
郑重点头:“放心,我懂的。”
老刘满意笑笑,延展开来讲出一番道理。
“假如说现在的局势是一场飓风,那么它是漏斗型的,下面小而窄,顶端大而宽,但真正的威力都集中在中段——只有那里的威力足够撕碎人。
你不在那里,你在最底下,暴风眼中间。
那是一个非常安全的位置,惟有一点——风暴停下来之前,你出不去。”
形象!
汪言击节赞叹,听得愈发认真。
“撇开比喻,咱们看看实际状况。
你的那群小哥们,集合着帝都魔都两派的力量,尽管他们动用不了多少,但是足以帮你搞定一般的麻烦。
再高层一点,我有朋友故旧,刘畅家里实力更强,老红对你也蛮有好感的,这都是保险。
所以只要你正经做事,不去杀人放火卖国贩毒,官方绝不会动你。
如果有个别人看上你的生意,想用公权力打压你,之前有可能得手,现在那是做梦。
讲得夸张点,你现在也是一个可以直达天听的人物了,真遇到什么不公,站出来喊一嗓子,媒体暴动都不提,上层肯定是听得到的。
潜规则之所以叫潜规则,就是因为它不能摆到台面上。
一旦摆上来,帮你的人一定比害你的人多。
你要正视人心的可怕,但是,更要相信上层维护秩序的决心。
所以,你现在根本不怕那些东西。
别说骂两句张为赢,你就算直接骂清北是狗屎,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你们自己用嘴皮子解决去。
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没有一锤定音的力量!
明白么?
你可以自保,但你没法决定这场风暴什么时候停。
你不能,我不能,老红不能,只有寥寥几个人的最终合议,才有那种力量。
所以你就必须跟着风暴走,努力别被卷起来,卷到中间。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你要往哪儿走。”
“等等!”
汪言不得不打断对方,因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难道说……
这次经济路线之争,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于是,大少试探着问:“您讲的风暴……到底是什么?”
“呵呵!”
老刘轻笑摇头,反问:“张林要辩的是什么?”
“产业政策。”
“再深入一点呢?”老刘循循善诱。
大少皱着眉头,喃喃道:“所有权性质?”
老刘再问:“那么,什么企业才涉及到所有权性质?”
“国企?!”汪言恍然大悟。
“差不多了。”
老刘不再为难汪言,笑眯眯点头。
“在我们企业内部,目前那玩意叫做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经济深化改革,重点就是那五个字——混合所有制。
早些年光景,两边儿为了‘应不应该让民企入股’打得头破血流,打着打着,渐渐就打出了一些共识。
如今已经不是要不要改的问题了,而是在讨论具体的实施方案。
你以为那群人在争什么?
争的就是整个方案的规划控制权嘛!
怎么混、怎么改,怎么监督、怎么调整……
呵呵,不怕跟你透个底,第一批试点,很可能是3到5家大型央企。”
卧槽!
原来如此!
汪言是真的惊了,同时,终于想明白好多微小细节。
为什么那些教授跳得那么欢?
一句空想神学,就让他们好像被踩到蛋似的炸了,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现在一看,倒是可以理解了。
明面上是学术路线之争,影响着学科设计、专业教材、师资职称、前途前景……
核心深处,还关系着国企混改。
有这么大利益跟着,搁谁都得急。
一家大型央企是什么概念?
几十万员工,上千亿规模,垄断或者半垄断某个行业,是960万平方公里华夏大地上最最优质的资产!
而混改一旦开始,那可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儿。
那是未来多少年的国策!
富贵哥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只是随口一句抨击,感慨现在的经济学落伍而又不实用,谁成想,居然会间接的参与到这等大事中?
世事难料啊……
哎,等会儿……
那照这么说,新古典学派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市场自由化一直是这个学派的根底,国退民进、央企混改,不正是新古典的追求吗?
难道……
不对不对!
混改不是国资全退,应该还没有完全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