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言回到别墅的时候,叶莹莹已经等在客厅。
只是一个下午未见,她就憔悴得好像被摧毁了全部精气神一般。
披头散发,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凄婉而又哀怨,表情呆愣愣的。
看到汪言的刹那,她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攥紧手指。
“坐。”
汪言对着叶莹莹伸手虚引,态度平和。
“对不起,汪总,我……”
叶莹莹神情拘谨,嘴唇微微哆嗦着,想必是恐惧到了极限。
汪言挑挑眉,玩味的一笑:“叶姐,你很怕我?”
叶莹莹咬紧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汪言又问:“为什么?”
叶莹莹不吭声不行了,站起身,深深鞠躬:“对不起,汪总,都是我们的错,我愿意尽我的全力去补偿……”
“别急着道歉。”
狗哥摆手打断她,再次追问:“你先回答我,为什么那么怕我?”
“您……”
叶莹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你势大财雄,我们怕你报复。
理由如此简单,但是能说出来吗?
汪言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心里有点悲哀,又有点好笑。
“你们不必怕我,我是个守法商人,既没打算干涉司法公正,也不准备私下报复,为这么点事儿,不至于。
你应该害怕的是法律,你们做错事的代价,不是我来收,但一定会付。”
汪言的态度很严肃,但也因此显得非常正。
叶莹莹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智商重新归位。
她凄苦的一笑,重新坐下,抱着肩膀缩进沙发。
“能请您施舍给我一点时间,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汪言点点头,叫住dave:“给叶小姐倒杯热水,家里如果有红酒,给我来一杯。”
然后回头看向叶莹莹:“你可以说了,但是请注意,我的时间不便宜。”
dave悄无声息的来去,留下热水和红酒,然后消失在楼梯拐角。
客厅里只剩下汪言和叶莹莹。
她没有急,捧着热水杯,似是斟酌,似是回忆,慢慢开口。
“我和方若是大学同学,更是彼此的初恋。
我的家庭算是城市中产,他的家里就比较困难,因此,他一直都非常努力,并且目标坚定。
我除了会做设计,在别的方面一直都很天真。
而方若则早早的加入了学生会,不但没有耽误功课,而且似乎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好,那就是醋劲太大。
在一起之后,有任何男人接近我,都会引起他的警惕。
当然,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说,只是憋在心里,默默观察。
在进入社会之后,我渐渐意识到,过分紧张我的原因,应该是源于他内心深处的自卑。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女神,但是不管在大学,或者出了社会,都有很多男人对我表示好感。
其实他很了解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被物质打动的女人,也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是,男人真是太奇怪了,他的理智明明什么都清楚,可是就是会控制不住的愤怒、自卑、怀疑、痛苦。
此前,其实我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今天下午,我去质问他,他突然就爆发了。
我们吵了整整三个小时,他第一次骂了我。
最开始是我先崩溃的,后来他也崩溃了,我们哭了很久,然后终于开始谈心。
您可能没有经历过那种情况,就像挤牙膏似的,你一点,我一点,往常不敢讲的真心话,一句一句的挤出来。
偶尔有表达得不恰当的地方,都要花费很大力气去纠正。
然后,渐渐的,或许是鼓起了勇气,也或许是开始破罐子破摔,许多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
当然,直到最后,他还在试图欺骗我。
他说他是为了我们的以后,为了买房子娶我,为了给我换一辆真正的保时捷……
您还记得吗?
您曾经拿我的荣威开过玩笑,我和方若当笑话似的提起过一嘴,没想到,直到最后他都还记在心底,甚至拿出来当砝码……
但是其实我很清楚,他只是不甘心,他就是受够了没有钱的穷日子,受够了要看别人脸色的苦日子。
哪怕我并不觉得苦,他却只要他觉得。
下午我和他分开,在等您的时候,我联系了能够联系到的所有大学同学,我问每个人同样的问题:你眼中的方若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确认到底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因为我,或者我的家里,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结果让我很意外,也很震惊。
原来,大二的时候,他就开始拼命的压榨学弟学妹们,赚他们兼职打工的抽成钱。
原来,我一直以为的上进,其实只是穷怕了的歇斯底里……
哈哈……呜……呜呜呜哇……”
讲到这里,叶莹莹终于崩了。
哭声由小到大,由压抑变得放开,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
汪言心生感慨,有一点点感同身受。
真的,没穷过的人,不可能体会得到那种压抑。
陈方若的故事不新鲜,但正因为不新鲜,所以才具备普遍意义上的代表性。
太多人倒在穷字上了。
城市家庭的父母经常都很抗拒农村出身的男孩,甚至硬生生造出一个专有名词“凤凰男”,其中自有道理。
但是,假如叶莹莹是想解释陈方若诈骗的动机,那么汪言不会接受。
并不是所有出身贫寒的人都会因为穷而魔化。
那么多的寒门子弟都奋斗在正道上,他们既没有屈服于命运,更没有抱怨老天不公,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社会中坚,用自强不息证明,穷不是堕落的理由。
原谅陈方若这种人,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公。
“所以,你的决定是?”
汪言的平静和冷酷惊醒了叶莹莹,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解决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