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些喘息的余地。
但自从应辰基地被打为人类的叛徒,集体跑路,南州基地据说也要并入中央基地,但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不见踪迹,内部都乱成一团,更别说支援其他基地了。
最关键的因素自然还是异种的进化变异,就连繁殖能力也好像一夕暴增,中小型基地实在是难以为继。
一夜覆灭已经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小概率事件了。
以上这些背景当然都是了解情况的成年人自行拼凑填补的。
在小鹿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某一天晚上,母亲突然收拾了行李,然后连夜带着他离开最后一个小基地。
基地专门派遣了一些人护送他们,但还没有等他们走到中央基地距离最近的某个分部,护送的人就已经全军覆没。
小鹿被母亲带着东躲西藏,也只苦苦支撑了一两天,就在他们以为生存无望的时候,某支自称是其他基地幸存者组成的小队从天而降,救了他们的命。
其中也有不少带着孩子的父母,再一细问,他们的最终目标都是投奔中央基地,于是便一拍即合,决定结伴同行。
之后几天的路程顺利得出奇,只偶遇过几次未变异的离群异种,也全都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危机。
或许是因为神经紧绷过度太久,这一时的顺利就叫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中央基地的前夜,异种群从他们扎营地附近的山上猛冲了下来,至少一半人都被啃食得尸骨无存,还有几个重伤的,勉力支撑到天亮就渐渐没了声息。
最后真正幸存下来的,大多都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们。少数几个幸存的大人们与他们无亲无故,但都在这时候很有担当地站了出来,说以后就由他们来当他们的新爸爸妈妈,好好照顾他们。
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惊慌失措,再加上这些天相处起来的交情,便轻易地将他们的话信以为真,剩下的路程都老老实实地跟在那几个大人的身后。
结果他们被带去了某个废弃的工厂关了起来。
工厂占地很广,孩子们也能在空地上活动,看管他们的成年人定时给他们送饭,还恐吓他们最近外面很乱,留在这里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让他们稍微忍一忍。
孩子们一开始还没有怀疑,但随着被关进来的孩子越来越多,熟悉的老面孔不断毫无缘由地消失,再怎么担忧地追问,也只换来成年人们不耐烦的敷衍,他们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某天看守的人不知遇到了什么喜事,拎了好几瓶酒回来跟搭档痛饮庆祝了一番。
酒喝多了,闲话自然就少不了。
关于那些孩子的父母死亡的真相,以及将孩子们绑来的目的就不知不觉地透露出了几分。
孩子的父母是被人杀死的,孩子绑来是做实验的,因为年纪小适应力强,才更有优势。
那些失踪的孩子自然都是被送去秘密的实验室了。
实验成功的就送出去,失败的……当然也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了。
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不懂,出生在末世的这些反而更加早熟,陡然听到这些消息都是心神震荡,但恐惧之余,他们也没有几个想坐以待毙等死的。
一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二三岁,思来想去也只想到逃跑一条出路。
实验人选通常按年龄和外貌从大到小排,年幼的小鹿身体太弱,实验人员也怕他这样的支撑不住白白浪费素材,所以再三嘱咐多养一段时间。
但工厂的值班人员拿钱办事,对上面的领导以及他们所想要完成的事业都毫无兴趣或者信仰,照顾孩子也有点草草了事。
只要清点的时候人头数不少就行。
最多就再多重点关注一下下一批的实验名单。
小鹿这样年幼,但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吵闹的,就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批。
就在前一天晚上,这些孩子的逃跑计划就开始了。
内容很简单,其他大孩子掩护他逃出工厂,偷偷跟在翘班去买酒的值班员身后,藏在巴士底下,一路摇进了市区。
等到工厂里的人发现有人逃跑之后,其他人就努力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然后趁乱逃跑。
能跑几个就跑几个,等逃出去了再想办法回去救其他人。
但小鹿也没有想到,最后出来抓他的只有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是负责开巴士的司机,但其实对工厂内部的事并不知情,他也并不想探究。
小鹿自己也是运气好,碰巧被楚辰离看到了,不然也就是被悄无声息地抓回去的命运。
而余下的大部分大概都在严加看管剩下的孩子们。
小孩子想得没有那么深,心底还保留着几分希望,大人们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妙。
还是小蔡队长最了解城区的情况,他想了想,问起小鹿是什么时候躲在车上,一路上路况如何之类的问题。老式的巴士车,从深夜开到天蒙蒙亮,一路上没有太大的颠簸,也没有山丘土坡,穿过挺长的一片草地之后,余下的大部分时间都行驶在马路上……
“肯定还在城区范围以内!”小蔡队长笃定地判断道。
随即他就叫人拿来彩笔,叫小鹿将记得的所有画面都画下来,尤其是那辆巴士车,要是记得车牌号就更好。
城区内使用交通工具是有所限制的,从这方面排查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等小鹿画完那辆车的特征时,小蔡队长立刻就叫人来把这张画复印,然后开始着手调查车辆信息。
负责问话的人都想办法从各自的审问对象口中再抠出一点细节来。
可惜那两个“人贩子”和“小偷”都是老油条了,警方第一时间排查了他们的身份信息,都是无依无靠的单身汉背景,独自住在偏僻的角落,平日里不跟人来往,也无人问津。yushugu.com
再追问他们自己,一个吊儿郎当死猪不怕开水烫,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一个满脸愁苦地诉说自己的委屈,却始终都对讯问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穆言深在外面旁听了片刻,转过头去问楚辰离:“我应该可以,稍微用一下吧?”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楚辰离点了点头,说:“刚刚帮你跟队长打过申请了。”
虽然只是顺口提了一嘴,不过走了形式也总比不走显得更尊重人一点,也免得以后会议上那些领导们再拿他们做文章。
穆言深从口袋里翻出工作证,跟门口的警员说了两句,他犹豫了一下便放了行。
进了审讯室,穆言深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问题,实际上一拍他们的肩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在两个犯罪嫌疑人当事人看来,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好像表演欲旺盛的神经病一样,进来说了几句台词就转身离开了。
在这个神经病离开之后,他们还要继续面对一脸严肃的警察。
穆言深出来就直接告诉小蔡队长他看到的情况。
“他们俩也不知道具体的路线,每次来往都是靠巴士,车窗都涂黑了,他们看不到。不过在他们感知上应该是一路往北,周围有很大的稻田种植场,大概一周前才开着机器过去割过稻子。”
废旧工厂,大型稻田种植地,一路往北,除了草坪就是平地。
范围瞬间缩小了一大半。
小蔡队长正要叫下属去查地图,就听旁边一位实习警察惊讶地叫了一声:“跟我老家好像!”
“我以前坐车到市区也要颠颠簸簸五六个小时的。而且昨天我跟我妈打电话,她说老家那边的稻场上周才打了新稻,还说给我留点,让我最近回家带点过来……”
实习生老家原先是在工厂下游的村子里,但因为污染严重,后来不得不举村搬离,那之后工厂就荒废了。
再后来天灾降临,就更没人想要接手,彻底成了废弃之地。
工厂与稻场相隔足有十几公里,但从工厂到市区的那条公路上必定会穿过稻田。
小蔡队长闻言当机立断:“你们先继续调查,有情况通知我。其他人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出发,另外通讯员呢?跟那边的分局联系一下,一定争取先把孩子们救出来!”闻言所有的警员都开始行动起来。
楚辰离三人没插话,不过他们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以防万一。
跟在后面的唐北河这时候才懵懵懂懂地大概搞清楚情况。
他把楚辰离拉到一边,小声问他:“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楚辰离跟他一起看向路过的小蔡队长,帮他又重新问了一遍:“我徒弟,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小蔡队长被迫停下脚步,下意识想说平民不要随意掺和,很危险,又被楚辰离一句“徒弟”堵得说不出来。
唐北河连忙跟他解释:“我是想看看我邻居家的孩子是不是也在……前两天他留了纸条离家出走,以前他都是直接去外公外婆家,但是这次直到昨天下午,他外公外婆也没看到她……”
邻居家的小孩是个很皮很淘气的熊孩子,过去故意躲起来吓他妈的次数也不少,报警的乌龙都闹出过好几次。
这一次是因为妈妈不肯给他买某样玩具而赌气,邻居妈妈觉得再这么溺爱孩子下去要出事,所以打定主意这次决不妥协。
唐北河也觉得熊孩子就该好好教训一通,不能什么事都顺着来。
但这是在他知道有很多孩子失踪被绑架去做不知名的实验之前。
小孩儿再熊也罪不至死。
而且他只擅长于跟溺爱的母亲赌气,倒还没坑害过什么外人,唐北河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见他并不是单纯因为觉得好玩就想凑热闹,而且又有楚辰离作保证,小蔡队长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便集结出发了。
因为反应得及时,加上那群孩子们努力地抗争,等小蔡队长领着楚辰离几人先一步到达现场的时候,时间正巧。
那些孩子正被一个个捆住腿脚,然后直接往货车车厢里扔。
这里的人正准备带着孩子们转移。
司机早早看到远远驶来的警车,顿时白了脸色,叫骂着提醒后面“装货”的人,叫他赶紧上车,他趁这个机会直接冲出去。
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绑好装上车的,干脆就不要了。
反正车厢里已经有不少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新的就是了。
“装货”的人也是这样想的,第一时间跳上车,手里拎着的十岁上下的小孩儿来不及捆起来,绳子都还在地上,他干脆随手一扔,将这个叫嚷得人头痛的小孩儿狠狠掷向地面。
小孩儿脑袋磕到地上,头破血流,顿时没了动静。
原先在地上压制着小孩子的几个值班员也顾不上管孩子,匆匆忙忙追着车尾将将跳上去。
警车上的人早就看到他们狠戾的动作,那基本上跟故意挑衅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不管手无寸铁又受了伤的孩子们,只能咬着牙先一脚油门开向孩子们那边,准备先将他们保护起来。
小蔡队长拿起通讯器提醒同事注意拦截卡车的时候,卡车呼啸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坐在车厢里那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还嚣张地对他们比了个中指。
小蔡队长冷静地按住警车的司机,提醒道:“先去看孩子们!”
这个年轻的后辈有些焦急地说道:“但是那辆车上也有很多孩子!”
小蔡队长说:“相信我们其他的同事。”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担忧,他们最大的软肋就是那些孩子,一旦他们拿孩子当做人质,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了。
他毫不怀疑这群毫无底线的人一定会这么做。
但作为前辈,他不能先自己慌了阵脚,只能强作镇定。
他们完全忘了车上还坐着三个“异能者”。
警车刺啦一声停在孩子们面前,小蔡队长和司机后面连忙下车,先冲向那个满头是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