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太郎,我现在就有一个任务,需要你的配合。为了风铃太夫能不缺手、不缺脚,你一定会配合我的,对吧?”
真太郎就在他跟前。
瞬太郎只要一拔刀,就能轻松砍到真太郎。
而事实上,“拔刀砍了真太郎”的这个想法,已经在真太郎的脑海中反反复复闪过很多遍了。
然而——对于自个脑海中闪现的这一想法,瞬太郎只能一次次地用蛮力将其压下。
“……说吧。”瞬太郎沉声道,“想让我干什么?让我潜入到江户城里面,刺杀幕府将军吗?”
江户城和江户的关系,类似于紫禁城和北京的关系。
目前日本国的最高权力者——幕府将军,就住在江户城中。
而江户城也是幕府的重臣们与将军议事的地方。
瞬太郎的话音刚落,真太郎便耸了耸肩,笑了笑:
“怎么可能啊,你以为江户城是什么地方?”
“幕府将军的脑袋有那么好取的话,将军的项上人头早就被拿下过不知多少次了。”
“江户城可是幕府将军的居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哪怕有10个你,都不可能杀得到将军的面前。”
“就算你侥幸杀到将军的面前了,将军也早就凭着各种各样的暗道逃离了。”
“我要交给你的任务和杀人恰恰相反,是救人的任务。”
“我们需要你到江户城东的监狱里面救出一个人。”真太郎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了些,“救出一个名叫‘林子平’的人。”
“林子平?”瞬太郎稍稍皱紧眉头。
“林”这个姓氏,也算是大姓之一了。
将“林子平”这个人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瞬太郎发现自己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没错,林子平。”
真太郎一字一顿地将这个人名又重复了一遍后接着道。
“我们已经事先买通了城东监狱的一名高官,弄到了城东监狱的囚犯名簿,查到了林子平具体被关在城东监狱的哪间牢房中。”
“所以你只需要找到那间牢房,然后把林子平给带出来就可以了,非常简单。”
“惠太郎知道林子平的牢房在哪,我会让惠太郎跟着你,给你带路。”
“而且让惠太郎跟着你,应该多多少少能帮你一些忙。”
“帮我忙?”瞬太郎发出一声低低的嘲笑,“是监视我才对吧?”
对于瞬太郎的这句话,真太郎咧开嘴笑了下,然后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记得不要逃跑,也不要让惠太郎死了哦。若是惠太郎死了,我说不定会因为怀疑是你所为,然后在风铃太夫的身上留下一些难看的伤疤哟。”
“拔刀砍了真太郎”的这一想法再次从瞬太郎的脑海中冒出。
“……这个林子平是什么人?”瞬太郎缓缓压制住刚刚冒腾上来的怒火,沉声道,“一不小心被幕府的官差给抓走的你们丰臣的臣子吗?”
“他并不是我们丰臣的臣子。我也不太清楚这林子平是什么人。”真太郎耸了耸肩,“我其实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是我主公急着见这个人,所以这人越早救出来越好。”
——主公……丰臣的后裔吗……
从真太郎的口中听到“主公”这个字眼后,瞬太郎忍不住在心中这般暗道着。
“我在潜行术上的造诣不算高,没法保证能完美潜入城东监狱内。”
真太郎接着说道。
“而惠太郎的能力虽足,但只让他一个人去的话,那也够呛。”
“至于伊贺的忍者们,他们都并不怎么擅长潜入,让他们去吉原掳走一个太夫倒还好说,但让他们去官府的监狱里面带走一个人,那就有些为难他们了。”
“因此将这任务交给在潜行术上有极深造诣的你正合适。”
“现在就开始行动吧。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狱卒们的精神最涣散、监狱中的囚犯们普遍都睡着了的时候。”
“祝你武运昌隆,瞬太郎。”
“等你完美完成任务回来了,我能让你和太夫说上几句话,互报下平安什么的。”
望着真太郎冲他摆出的这恶心笑容,想一刀砍了真太郎的冲动再次从瞬太郎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
……
江户,不知名的某地——
太夫抱着双膝,蜷在房间的一角。
那位名叫“仙之助”、左眼角下有3颗泪痣的伊贺忍者,盘膝坐在太夫的旁边。
另外3名同样负责监视太夫的伊贺忍者,则坐在离太夫和仙之助不远的地方,围拢在一起,靠闲聊打发着时间。
虽然目前夜已很深,但因为今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绑架事件,让受到惊吓的太夫直到现在都还很精神,没有丝毫睡意。
现在就正坐在太夫旁边的仙之助,刚刚帮太夫松开了捆着她双手双脚的麻绳,让太夫不用再像一头待宰的小猪般横卧在榻榻米上。
但是因为麻绳绑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太夫的手腕和脚踝仍是一片红色,部分肌肤还被粗糙的麻绳给擦破皮了。
太夫瞅了一眼仍在发红的双手手腕,然后再次抬起手轻轻搓揉着。
坐在太夫身旁的仙之助发现了太夫的这一动作。
“……还很痛吗?”仙之助轻声问道。
“真是稀奇啊。”风铃太夫用平静的口吻说道,“身为绑架犯,竟然还会关心被绑来的人有没有被麻绳给勒痛。”
“……我并不想做这些事情的。”仙之助的脸上浮现出沮丧,“我虽然不清楚上面的人为何要让我们把你绑走,但绑架就是绑架。”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对女人动粗还要可耻的了。”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我不能不从。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想做这种无耻的事情……”
“……看来你还良心未泯啊。”太夫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些。
“……我以前本是一个普通的下级武士之子,在大概7岁的时候,父母就都因瘟疫而病死了。”
仙之助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苦涩。
“失去父母,无人赡养的我四处流浪,在我饿得快死掉的时候,被人收养,然后一直从事着我现在的这份工作。”
“我父亲病死之前,一直教导我不可做出任何伤害女人、小孩的行为。”
“所有伤害女人、小孩的行为,都是可耻的行为。”
“父亲的这一教诲对我影响很深,我也一直谨记着父亲的这教诲。”
“然而自我开始从事我现在的这份工作到现在,我都已经不记得我违背父亲的这教诲多少次了……”
“有些对不起父亲啊……”
说罢,仙之助脸上的愧疚之色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仙之助刚才所说的全是实话。
在他父母于他8岁的那一年双双因瘟疫病死后,他便被半之助给收养,将他培养为了伊贺的忍者。
仙之助不能跟太夫暴露他们的身份。
因此只能这样拐弯抹角地简述着自己的过去。
仙之助的话音刚落,一直在不远处那一起闲聊着的那3名伊贺忍者中的其中一人此时嚷嚷道:
“喂,太夫。为什么你只跟仙之助聊天啊?也跟我们一起聊聊呗!我们对吉原的花魁平常都是怎么工作的,可是感到很好奇的啊!”
此人的这句话,满是轻浮之色。
“少废话。”仙之助瞪了这人一眼。
被仙之助训斥后,这人不悦地撇了撇嘴,然后偏转过头,继续和坐在他旁边的另外2人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你在你们这帮人中的地位似乎很高啊。”太夫轻声道,“我看他们3个似乎都唯你马首是瞻呢。”
“我们很注重辈分。”仙之助道,“辈分越高的人,地位就越高。”
“论个人实力和能力,我的水平都一般般。”
“这3人的个人实力和能力都远强于我。”
“我只是因为辈分比他们高,才能这样指使他们而已。”
“注重辈分吗……呵,这倒和我们吉原的游女屋相反呢,我们吉原的游女屋都是谁越能赚钱,谁的地位就越高。”
“一旦不能赚钱了,哪怕是已经为游女屋效劳了十数年的老游女,也有可能会被冷落乃至抛弃。”
说罢,太夫在自己胸口的那个位置上摸了摸。
“啊,还在,太好了,没有弄丢。”
太夫将她的浴衣衣襟稍稍拉开了一些。
在她衣襟的内侧缝有着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面鼓鼓的,像是正装着什么东西。
太夫伸出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探向缝在衣襟内侧的这个小袋子里,捏出一个大概只有成人拇指般大小的小圆盘。
“这是什么?”仙之助稍稍皱紧了眉头。
“唇脂。”太夫一边说着,一边将其打开,“平常因为工作的缘故,常常需要给嘴唇重新补唇脂。”
“所以我让人在我每件浴衣的衣襟内侧都缝上一个小袋,方便我将唇脂随身携带。”
陪点了她的客人喝酒、吃饭,是太夫最主要的工作内容。
因为唇脂总是会被酒水、食物给蹭掉的原因,太夫一餐饭下来,可能会补上很多次唇脂。
为了方便,太夫一直都是自个携带唇脂。
浴衣既可以当睡衣来穿,也可以当打底衣来穿。
在穿戴那重得跟棉被似的“花魁专用服装”时,太夫就会穿件浴衣打底。
“花魁专用服装”造价高昂,太夫还没有败家到做出在“花魁专用服装”的衣襟内侧缝一个小袋这种会直接导致衣服的价值降低的行为。
所以太夫将专门用来放置唇脂的小袋缝在了便宜的浴衣上。
小袋里面无时无刻不装着她平常所用的唇脂。
有时候睡觉时会忘了将浴衣小袋里面的唇脂拿出来。
但因为太夫装在小袋里面的唇脂盒很小,小到几乎不妨碍她活动,所以即使不把唇脂盒从小袋中拿出,也不会影响到太夫的睡眠。
“我可以擦个唇脂吗?”
“啊啊,请便。”只是擦个唇脂而已,对于这种小事,本就因做出“绑架女人”这种事情,而觉得有愧于太夫的仙之助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太夫以熟练的动作,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试起了一点唇脂,然后均匀地涂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太夫原本就红润的双唇,在涂上这唇脂后,变成了柔和的淡红。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这柔和的淡红色中还掺杂了一点金色。
“好看吗?”太夫问。
“嗯,好看。”仙之助毫不犹豫地由衷夸赞道。
为自己的嘴唇擦上漂亮唇脂的太夫,将另外3名伊贺忍者的注意力也给引了过来。
“太夫你竟然还会随身携带唇脂啊。”
“女人就是麻烦,为了讨男人喜欢,得往脸上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这唇脂,这唇脂叫‘笹色红’对吧?”
“没错。这唇脂的名字就是‘笹色红’。”太夫微笑道,“我所用的‘笹色红’可不是普通的‘笹色红’,我所用的这一类型很稀有,颜色也更好看、更特别一点。”
在简单地跟仙之助等人介绍完自己所用的唇脂后,太夫缓缓转过头,面朝着仙之助,正色道:
“你是叫仙之助,对吧?”
“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我在被带来的时候,有听闻吉原那里着火了。”
“吉原是我的家乡,我在吉原出生,也在吉原长大,吉原着火了,我不能坐视不理。”
“能请您替我去趟吉原,看看吉原现在怎么样了吗?”
“欸?这个……”仙之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为难。
他现在的任务是看好风铃太夫。
若是让半之助他们发现他擅离职守,肯定免不了一顿骂。
“拜托您了!”太夫的脸上满是诚恳。
单薄的白色浴衣,再加上嘴唇上那抹艳丽的红色,让此时的太夫看上去楚楚可怜。
望着太夫的这副模样,仙之助抿紧了嘴唇。
脑海中天人交战。
仙之助本就因做出“绑架女人”这种事情,而一直觉得有愧于太夫。
这股愧疚让仙之助脸上的犹豫之色缓缓消散。
“……嗯。”仙之助用力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我会去吉原那帮你看看状况的。”
“谢谢您。”太夫朝仙之助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朝仙之助所在的方向靠去,轻轻地抱了下仙之助。
太夫的这突然拥抱,将仙之助给弄懵了。
在短暂地呆愣过后,一抹害羞的红在仙之助的脸上浮现。
“只只、只是小事而已。”仙之助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夫,不必如此。”
太夫对仙之助的突然轻拥,也将不远处的另外3名伊贺忍者给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