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看着他:“曾堡主也是一方豪强,应该不会天真到这下叩拜,就能免除你们曾头市与辽人沆瀣一气,荼毒山东的恶举了吧?”
曾弄淡淡地道:“林义勇误会了,老夫此来只是因为感激林义勇擒拿耶律得重,为犬子报仇雪恨,更为我等饱受契丹人欺压的女真族人出一口恶气!”
李彦道:“那看来曾堡主也误会了,北寨虽然已经被我们攻克,但耶律得重逃了。”
“逃了?”
曾弄身躯剧烈一晃,布满血丝的眼睛陡然瞪大:“我们曾头市完了,我们曾家完了,他反倒逃了?”
李彦道:“世事往往这般残酷,酿成诸多灾祸的始作俑者抽身而走,无辜之人难以善终。”
“或许在曾堡主看来,曾头市也很无辜,人的出身不能改变,你明明是痛恨契丹人的女真族,却因为都来自辽国,被迫与之站在一起,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可惜曾堡主想要看耶律得重惨死,出一口心中的怨气,或许生前是看不到那一幕了,不过也不会太遥远……”
曾弄原本身躯都剧烈颤抖起来,听到最后却猛然抬头:“林义勇此言何意?”
李彦道:“辽帝撕毁澶渊之盟,入侵大宋,一路烧杀抢掠,各地百姓死伤无数,世上没有一味挨打,不知反击的道理,我等扫灭山东境内的辽军后,正当反攻辽地,夺取耶律得重镇守的燕云十四州!”
卢俊义、吴用自是早就清楚,这位转战山东的战略目的,正是从这个紧邻河北的地方募兵募粮,作为反攻燕云的资本,而身为天祚帝的弟弟,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得重原本镇守的也是位于燕州的南京析津府,他如果逃回去,恰好是冤家路窄。
李应杜兴听着这铿锵有力的话语,顿时大为兴奋起来,扈成、祝龙、祝虎脸色则是微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忧色。
他们原本以为,打完曾头市,尽灭辽军,山东的局面就挽回了,可以将各自的兵力带回自家,怎么还要去进攻燕云呢?
曾弄则定定地看着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带领区区乡勇正面击败辽军的一介白衣:“换成别的宋廷官员来说这番话,我都是不信,唯独林义勇说要取燕云,我信!”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逐渐挺直了腰:“耶律得重问过我的原名,那时我只能回答,叫兀颜思忠,其实我名兀颜思仇,我父母兄弟死时,我就立志要多杀契丹人!”
“可后来到了宋地,有了安稳的日子,这个所谓思仇也抛之脑后,改名曾弄……呵,玩耍、游戏为‘弄’,欺骗、愚民为‘弄’,结果到头来,还是要思仇!”
“曾头市的粮草兵器,林义勇尽管拿去,将来杀契丹人,也有我兀颜思仇的一份功劳了,这一生总算没有虚度!哈哈哈哈!”
看着曾弄大笑地转身离去,不多时真的传来这位曾头市之主开寨门投降,并且将兵库粮草全部交托后,再与两子一起自尽的消息,众人无不动容。
卢俊义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没想到如今哥哥要征燕云,连这异族女真都能献粮出力,何愁大事不成!”
栾廷玉更是第一个上前高呼:“我等愿追随总教头北上燕云,复我汉人河山!”
扈成等人心思各异,却也纷纷恭贺,李彦却道:“如果女真人中,多一些如这兀颜思仇般的人,那这个饱受压迫,又顽强抗争的异族,或许未来才是我中原的心腹大患!”
众人一时间不太理解,连吴用都觉得,这走一步算三步,似乎算得过于远了。
而李彦只是稍加感叹,就看向远处。
既然公孙昭还没回来,那边应该得手了。
……
耶律得重的嘴里倒灌着狂风,脸颊如同波浪般起伏,一路翻山越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停下。
他猛然跪倒在地,哇的一下狂吐起来。
但吐完之后,看着青州地界,再过不远甚至就是辽境,他如蒙大赦,拜倒在地:
“多谢公孙胜道长的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