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听这儿子这话,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什么为难的,这段时间以来,纯恪长公主也罢,世霖那孩子也罢,我都见过几回,也多少了解他们的性子,可是说到底,人心难测,我也不敢说世霖那孩子心中就没有存着旁的心思,只是想着他小小年纪,就面对如此残酷的情景,心中到底生出些许不忍。”
说到这儿毓敏苦笑一声:“其实该是我让你为难了才对。”
玄烨听着额娘这话,忍不住拉住了额娘的手,郑重道:“额娘别这么说,儿臣知道您心善,不忍看到世霖入罪,不过现在情势还算平和,并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至于日后的事儿,儿臣也只能说,需得走一步看一步。”
毓敏的心情有些沉重,最后到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毓敏心里却明白,只怕吴世霖的命多半是保不住的。
想着这些,她又忍不住想起了纯恪公主,那个面含浅笑,温和柔顺的孩子,若是夫和子俱亡,那她的后半辈子……
毓敏纠结良久,到底道:“此事说到底与纯恪长公主无关,日后她……”
“额娘放心,此事绝对连累不到公主头上,儿臣日后自也会奉养公主。”这话玄烨倒是说的斩钉截铁。
毓敏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好,那就好。”
之后毓敏没了什么谈兴,只叮嘱了几句儿子要注意身体,便让他早早回去歇着了。
玄烨看着额娘略显颓丧的神情,心中也生出不忍,可是他是个理智的人,心里清楚的明白,什么时候可以心软,什么时候必须心狠手辣。
因此最后,他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寿安宫。
毓敏这一晚睡得十分不安宁,梦里总是梦见一片血色,还有悲切至极的哭声。
夜里她被惊醒了好几次,最后索性也彻底睡不着了,只能望
着窗外,一直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来,毓敏的面色十分差,香萍进来给她换衣裳时,再三纠结,终于忍不住劝她:“娘娘何必如此自苦,说到底,这也是吴家自己做的孽。”
毓敏只是摇头:“此事不必再说。”
说完又顿了顿道:“将公主那封信退回去吧。”
香萍楞了一下,低声道:“可要给公主捎什么话?”
毓敏摇了摇头:“不必多言,公主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香萍低声应了句是,继续伺候毓敏洗漱。
等到毓敏洗漱完,从屋里出来,早膳早已经备好,香草今儿执勤,正在外头指挥其他小宫女换花瓶里的花,见着毓敏出来,急忙上前请安。
毓敏免了她的礼数,坐到桌前准备用膳。
而香草很有眼色的凑了上来,给毓敏布菜,一边布菜一边与毓敏说些宫里的趣事儿。
她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心态的转化,胆子比以往大了很多,以前她从不敢随便打听慈宁宫的事儿,如今竟也敢了,只见她笑着道:“昨个公主府往宫里递信,也就娘娘心善,还收了信,慈宁宫那边,人都没见,直接就打发出去了,听说送信的人在慈宁宫外头头都磕破了也无济于事,最后被人拖着出去的。”
毓敏听到这话,手下顿了顿,一时间失去了食欲。
一边的香萍看着,急忙训斥了香草一句:“胡说什么呢,这话也敢在娘娘面前胡沁!”
香草被吓了一跳,再看毓敏此时神色,也知道犯了大错,急忙跪下请罪。
毓敏放下筷子,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香草跪在地上一时讷讷,也不敢起身。
毓敏此时却轻笑一声:“别跪着了,起来吧。”
说完又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
香草只能唯唯诺诺的起身,偷眼看了一眼太后,见她面色平静,心下这才稍安。
可是香萍却依旧皱着眉,她最了解太后,知道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毓敏这一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并没有见着太皇太后的人,去的时候苏麻喇姑就出来回禀,太皇太后病了,免了这几日的请安。
分明昨个还是好好的,今儿就病了,毓敏多少也能猜出些什么。
她点了点头,只在慈宁宫外头行了一礼,然后就回了寿安宫。
这一回去,没有多久,寿安宫里也传出消息,太后娘娘病了。
毓敏这病倒也不是她装的,而是真的病了。
许是因为昨晚熬夜时着了凉,又许是心情不好影响了身体,反正一回宫,毓敏就有些昏沉沉的,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坐都坐不住了,后来太医来了一趟,也只给了个积郁成疾的结论。
毓敏躺在榻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但是此时脑子却清楚的很,她立刻招了招手,让香萍过来,将最近几日的宫务交代了一下,又让香萍去请仁宪太后。
她如今病了,宫务肯定是管不了了,不过幸好还有仁宪太后,她也是做过皇后管过六宫的,肯定比她熟悉这一套。
香萍很快就去了,而毓敏则是闭上了眼,准备歇息一会儿。
自打她穿越以来,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寿安宫太后一传出生病的消息,玄烨就立即抛下政务过来探病。
不过他过来的时候,毓敏已经睡了,玄烨也没有打扰,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榻边,看着额娘。
额娘的脸色格外的苍白,人好像也瘦了,之前他却一点都没发现,玄烨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自责。
可是他却一句
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一直坐到天都黑了,这才起身。
“好好伺候太后。”他吩咐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香萍不安的应了,然后一路将皇帝送了出去。
玄烨的身影消失在昏暗夜色之中,他的步伐坚定,身姿挺直,只是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难免显出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