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终于,他麻木的手指触碰到了一枚小小的玉瓶。

即便埋在深雪中,瓶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薛成璧将小玉瓶贴在颊侧,笑得无声而快慰。

翌日清晨,喉咙的肿痛唤醒了他的理智,薛成璧回想起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表情渐渐消失。

他咳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

在积雪里埋了小半个时辰,只染了风寒,已是幸运。

荒谬。

为了寻回一件可能陷害自己的物件,他竟在寒夜里下井底找东西?

薛成璧触碰了一下脸颊上的划伤。

玉肌膏效果显著,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

昨晚回来后他火盆不记得点,身上也不记得用热水擦洗,却唯独记得给自己脸上一道最细小的划伤涂药?

薛成璧长呼一口气,为自己的行为找出理由。

——他毕竟是个疯子,疯子一时兴起,做出什么违背常理的事,也是寻常。

妥善藏好玉肌膏之后,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例行劈柴烧炉子,安顿好邹姨娘那边,然后开始练那套从未变过的刀法。

一套刀法练完,晨曦刚刚爬上清平院的院墙。

从前每回以练武发泄之后,焦躁感都会有所减轻。但这次不同,各种疑点仍盘桓在他脑海里,经久不散。

薛成璧眉头烦躁地锁紧,猛地飞起一脚,踢向院角的狗洞。

沙尘扬起,狗洞里传来猫儿的喷嚏声,然后是一个孩子的喷嚏声。

薛成璧微愣。

一只雪白的猫儿从狗洞里电射而出,一个小孩紧随其后,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了猫儿。

“抓到你了!”周瑭兴奋的声音响起。

他抱着白猫,擦了擦脸上的尘土,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二表兄?!二表兄在这里做什么?”

薛成璧尽可能不露痕迹地收回了脚。

周瑭注意到他脚底的狗洞,震惊地瞪大了杏眼。

孩子的面部表情极其生动,一双杏眼里满满写着:“这个洞是你刨的?”

“不是我,是狗。”薛成璧想这么回答。

但他喉咙钝痛,嗓音哑涩,这话一出口就吞掉前两个字,隐约成了“…我,是狗”。

薛成璧:“……”

周瑭:“……”

薛成璧苍白阴郁的面颊泛起了一丝懊恼的绯红,再加上方才烦闷踢土的动作,少见地流露出八.九岁小少年该有的孩子气。

周瑭反应过来,噗地笑出声。

“二表兄嗓子怎么哑了?”

薛成璧不应,冷着脸问:“为何又来?”

周瑭笑着回答道:“二表姐的雪奴跑丢了,找到它就能拿赏钱。我碰巧追到了清平院里。”

……原来并不是专程为他而来。

薛成璧敛下眸子,回身便走。

周瑭抱着雪奴,迈开小步子跟在后面。没人理他,他也能自言自语念叨一路。

“怎么又感染风寒了?屋子太冷?还是从邹姨娘那里染了流感?没有发热是万幸,几幅药就可以……”

“无需服药。”薛成璧态度坚决。

他不能再欠下更多。他还不起。

不待周瑭再分辩,薛成璧便去其它屋烧来滚水,又兑了井水,匀得温温的,倒在脸盆里,端回屋中。

他没说这盆水的用途,周瑭便笑眯眯道了“谢谢”,坐在榻上,自觉拿温水洗起脸上的尘土来。

刚洗完脸,脸上的水渍还未擦,便见薛成璧将一只荷包放在了他面前。

那荷包陈旧却洗得很干净,掂一掂,里面传来了碎银磕碰的清脆声响。

周瑭疑惑歪头。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薛成璧嗓音沙哑却不容置疑,“现在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