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眼杂,周瑭也没有再问。
或许在天下人眼中,晕血症这种代表“懦弱”的病症,不该出现在一国储君身上。
薛萌从奄奄一息的母猞猁腹中,取出了三只胎儿。
萧翎听着初生小猞猁“唧唧”的叫声,眼波柔和。
“殿下想养它们吗?”周瑭问。
萧翎眸中闪过被看破的惊愕,很快便恢复冷淡:“不。”
他顿了顿道:“若你愿意养,便拿去吧。”
说罢,萧翎便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武安侯府的马车。
“他的腿才刚骨折就能骑马,怪不得满朝文武皆赞太子殿下性情刚毅。”薛萌赞道,“若是为了争张猞猁皮丢了性命,实在可惜。”
周瑭却道:“殿下不是为了猞猁皮,也不是为了与兄弟争勇斗狠。他是为了母猞猁和她肚子里的崽崽。”
“怎么可能?”薛萌笑着瞥他一眼,“笨笨。”
周瑭只笑不说话,闭目靠在薛萌肩头,缓解晕眩。
或许在许多人眼里,救下一只猞猁只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原书里的萧翎,却因为这么一点温柔的小事,便丢了性命啊。
太子遇刺之事在皇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那些回鹘刺客与四皇子的母家有联系,圣上大怒,四皇子从亲王被降至郡王,太子的声望也在此次事件中水涨船高。
或许是为了保全“周小娘子”的名节,萧翎和景旭扬并没有透露救太子的红裙少女是谁,而是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皇宫里的风风雨雨与周瑭无关。
周瑭很快就投入到了自己平淡温馨的生活中,渐渐淡忘了春蒐所发生的一切。
他目前最担心的,是薛成璧和外祖母的关系。
那日春蒐归来后,薛成璧便向老夫人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去武举,也不会上任御前带刀侍卫。
——今年秋闱,他要去考科举,进士科。
老夫人大发雷霆,罚他在家祠长跪,不许任何人前去看望,亦不许周瑭靠近家祠一步。
为了躲过那些眼尖的侍卫、偷溜进家祠陪公主,周瑭的轻功又锻炼上了一个台阶。
他自己带了只蒲团,一本正经地跪在薛成璧三尺外,腰身挺得板直。
“祖母并未罚你,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薛成璧问。
“若不是因为我,哥哥也不会舍弃御前带刀侍卫。”周瑭眼圈微红,“哥哥本来能站得更高,却因为我……我实在内疚得很。”
薛成璧凤眸里映照出小少年的落寞。
他略一思忖,道:“你不信我?”
“我何时不信哥哥了?”周瑭杏眼圆瞪。
“你若信我,便该知道,即便放弃老侯爷的举荐,我依旧可以爬到比它更高的位置。”薛成璧淡声道,“我自己都不觉得可惜,你更不必放在心上。”
他嗓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相关,却也与你无关。”
“……是哦。”周瑭心里好受了些,反应过来,暖暖一笑:“哥哥这是在安慰我呢。”
薛成璧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至少下回田猎,我不必像那些侍卫般守在帝王身侧。我能在你身旁,免得你胡闹丢了性命。”
周瑭笑弯了眼睛,笔直的腰板也不直了,欢快地摇来摇去。
他挪近了蒲团,俯身仔细量了量,让两只蒲团之间正好隔着一指宽的距离,保证男女不同席,又能与公主离得很近。
“二姐姐救出来的小猞猁活了一只,她说要送给我养。”周瑭兴致勃勃道,“我们一起养大她,下回田猎带着她一起去,肯定威风又神气。”
“我何时说过要养?”薛成璧侧眸。
周瑭弯眉一笑:“我知道哥哥一直很喜欢养小动物。八年前那只兔兔……我帮哥哥把它埋葬在我院子里的大槐树下面了。”
薛成璧微微一顿。
那时,明明是薛环虐杀了小兔子并将其曝尸荒野,满府却皆传是他造下的罪孽。他吓唬周瑭说养兔子是为了养肥了吃,孩子却为他安葬了小兔子的尸体。
原来那时候,周瑭就在相信他了。
“从前我或许会养,是因为孤独。但自从有了你以后,就不再想养了。”
薛成璧略带笑意地注视着他:“养你一个便足够我烦心。”
周瑭心里的小兔子跳了一下。
“怎么?”薛成璧墨眉微挑。
“不能哥哥离太近。”周瑭捂住心口。
“为何?”
周瑭愁闷地皱起小眉毛:“心脏会受不了。”
周瑭平复了心跳,从兜里掏掏捡捡:“对了,药油——哥哥跪的时间太长,膝盖会肿痛,用这个擦一擦就好啦。”
“多谢。”薛成璧便要撩起裤脚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