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陆家宴席

第129章

三人之后没再耽搁,很快来到大厨房前。

陆家的大厨房坐落在院子的一角,是单独的一座屋子,占地不小,这会儿烟囱里正冒着炊烟,离得尚远,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说话声以及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小少爷跟表少爷回来了!”有小厮从厨房出来,看到陆风和萧万青,转头高声告诉厨房里的人。

陆风有些疑惑,又难以置信地问:“父亲来厨房了?”

这人是他父亲身边的小厮,如果不是父亲在附近,这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陆父在厨房这句话,让旁边萧万青直接露出震惊的表情。

小厮点了点头,笑着给二人解释,“老爷早上看夫人来厨房,便跟着过来了,说要亲自给老夫人煮一碗长寿面。”

陆风、萧万青:“……”

两人没有说什么,脚下却不自觉快了许多。

章北庭跟在二人的身后进了厨房,只见靠门口的灶台旁边站了好几个人,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着,锅里烧着水。

人群的中间是一对中年男女,女的正是陆风的母亲,男的身量颀长,不怒自威,除却气质不提,长相跟陆风有七成相似。

陆母听到小厮的话,最先转过头来,目光却略过前头的陆风跟萧万青,落在章北庭身上,含笑招了招手,“北庭快来,你伯父要亲自煮面,你给他指点指点。”

她发话了,周围人迅速给章北庭让出一条道来。

章北庭走过去,见锅里的水已经快烧开,旁边小灶上咕咕冒着热气的高汤已经炖得奶白,面已经擀好在篮子里,就连青菜跟葱花都已经备在旁边,更不用说煎得金黄的鸡蛋了。

这模样,明显就等着水开后煮面了。

在陆父的身边,还站着个厨子模样的人,这人在听到陆母的话后,快速看了章北庭一眼,接着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伯母折煞我了。”章北庭笑着道。

说完他又朝陆父行了一礼,叫了声大人。

“在自己家叫伯父就行,”陆父看了章北庭一眼,就将目光又放到了那些准备好的东西上,缓缓道,“面里就放青菜跟鸡蛋的话,似乎有些普通,也看不出来是我煮的,你有没有什么新奇些的点子?”

章北庭还没说话,陆母就先接道:“就连鸡蛋你都煎坏了好几个,还想弄出些什么新奇玩意儿来?而且有那些参差不齐的葱花在,母亲肯定知道长寿面不是厨房里的人煮的。”

陆母温温柔柔地说着吐槽的话,但陆父威严在这里,下人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装着没听到或者干脆低头干自己活,只萧万青没忍住笑了下。

然后立刻遭到陆父的一个刀眼。

章北庭略一思索后问:“伯父可否写个寿字?”

“写寿字做什么?”萧万青刚遭了个刀眼,抢先问。

章北庭:“可以用胡萝卜刻个寿字煮熟放在面上。”

陆父闻言眼睛一亮,“我书房有写好的,让人去取……”

说到一半,他又改口道,“书房太远了,直接让人取纸笔来,我现写!”

萧万青在有间食肆吃了快一年的饭,从未在菜或者盘子上看到过菜雕,闻言讶异地问:“章兄,你还会雕花?”

章北庭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陆风,“陆兄,我的那些刀具……”

不用陆风吩咐,旁边有人立刻找到昨天他带回来的那一篮子刀具,递给章北庭。

章北庭挑了个小刻刀,又在旁边菜篮子里拿了个胡萝卜,手指翻飞间,很快一朵橙色的小花便初见形状。

此时,整个灶房里除了已经在试菜时见识过了的陆母跟陆风,其余人都伸长脖子看着章北庭的动作,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吵到他导致不小心雕坏了。

不过片刻,章北庭握刀的右手停了下来,左手捏着的胡萝卜变成了一朵橙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繁复精致,一晃眼还以为刚从旁边花圃里摘下来的。

萧万青愣愣伸出手,在快要碰到胡萝卜雕成的花朵时,担心碰坏,又缩了回去。

章北庭失笑,将雕花塞到萧万青手里,问:“你要吃吗?”

周围一圈露出或惊艳或崇拜表情的人,听到他这句话后,齐齐回过神来,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样漂亮的一朵雕花,居然问萧万青吃不吃,也太糟蹋了。

门口匆匆拿了纸笔的回来的人,看到灶房一瞬间从落针可闻恢复嘈杂,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道:“老爷、夫人,纸笔拿来了。”

陆父也不挑地方,让人将纸摆在旁边的长凳上,便走过去,笔走龙蛇地写下一个寿字。

写完之后也不动,就站在旁边,打算看章北庭怎么雕刻。

还是陆母注意到旁边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提醒道:“该煮面了。”

夫妻二人过来厨房的时候,陆老太太就起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洗漱完,等着吃早饭了。

陆父遗憾地收回目光,走到灶台旁边,将擀好的面丢进锅里。

萧万青没什么事要做,直接凑到章北庭跟前,等着看他怎么用胡萝卜雕刻寿字。

只见章北庭先是盯着陆父写的寿字看了许久,才缓缓地动手。

这一回他速度慢了许多,甚至偶尔刀落下去之前还会再看几眼旁边的字,这样一来,离得近的人几乎都能看清他的动作。

萧万青想,慢一点的话似乎也不是太难。

而旁边自诩刀工还不错的陆家大厨李大海则更胆大一些,他觉得,若是给他一把好用的刀跟多一点时间,他说不定他也能雕出来。

章北庭全程没有抬头,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萝卜跟刻刀上,自然也不知道围观众人的想法。

片刻之后,他手里的胡萝卜寿字成型,萧万青再一次瞪大了眼,李大海也懊恼地蹙起眉,想不明白一开始明明很简单,为什么看着看着,就跟不上了。

“好了。”章北庭刻完最后一刀,将胡萝卜寿字放在陆风递过来的白瓷盘上,橙色跟白色的鲜明对比,让胡萝卜雕刻上的每一个细小痕迹都可以看清楚。

萧万青拿起写着寿字的纸,跟盘子里的菜雕对比。

此时有些对字迹没那么敏感的人才发觉,盘子里胡萝卜雕出来的小小寿字几乎跟纸上写的一模一样。

“放面里一起煮吧。”章北庭道。

经他提醒,好几人才想起旁边锅里还煮着面,尤其是李大海,连忙看向锅子,锅里的水已经沸腾,面条沉沉浮浮,有些缠绕在一起,他伸手要去拿不远处的筷子,想到今天的长寿面是陆父在煮,又收回手道:“老爷,面需要搅散一些。”

陆父动作生疏地搅了搅锅里的面,又小心翼翼地将雕好的胡萝卜放进去。

水是沸的,胡萝卜一放进去便跟着面条一起翻滚,大家的心也跟提了起来,生怕煮破了。

因而听到章北庭说“可以了”的时候,陆父便迫不及待将胡萝卜寿字捞了出来。

完好的寿字落在盘子里的时候,章北庭听到几人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

之后陆家早饭的事便跟他无关了,待陆父煮好寿面,一行人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其它吃食,浩浩荡荡地出了厨房。

陆父跟陆母也有邀请章北庭一起去吃早饭,只是他刚刚才跟陆风和萧万青吃了一路的小包子,厨房又有一堆的事等着要做,便拒绝了。

陆风跟萧万青其实也吃饱了,但他们二人作为寿星疼爱的小孙子跟外孙,就算不吃也得去一趟。

萧万青依依不舍地将手里的胡萝卜雕花放在章北庭旁边,“你先帮我收着,我很快回来……回来给你打下手。”

章北庭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反正弄坏了他还能雕。

萧万青小跑了几步,跟上已经走到门外的众人。

陆老太太并非大寿,像陆风大哥二哥这种在别处就任的就没有赶回来,客人也还没来,一起吃早饭的就只有陆家自己的人,一桌就能坐下。

吃食端上桌,陆老太太虽然面上带笑,但从眼神可以看得出,她对这些吃的都没什么兴趣。

直到陆父亲自将寿面放在老太太跟前。

“这面是?”正如陆母说的那样,老太太看到碗里粗细不均的葱花,就知道这碗面绝非出自家里厨子之手,也不像是陆母做的。

陆父笑着递上筷子,“我煮的,娘您尝尝看。”

陆老太太很是讶异,细想又有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讶异的是从小就没进过厨房的二儿子居然去给她煮了寿面,果然如此是因为陆父一大早露了一面后就没了踪影,而且碗里的葱花一看就是生手切的。

她看着碗里的面,除却葱花,面条也堆放得很随意,鸡蛋煎得也还行,唯独那个胡萝卜雕刻的寿字,看字迹的话她可以肯定是出自她二儿子之手,不过老太太却不觉得自家儿子什么时候练就了这番手艺。

老太太看了眼满怀期待的儿、媳孙辈们,低头夹起一筷子长寿面送进嘴里。

面条爽滑细腻,汤很鲜,就是味道略微有些淡。

这跟他猜测的差不多,面跟汤估计是厨子准备的,儿子第一回煮面,拿不准味道,有些淡也正常。

于是她夹起那个胡萝卜刻的寿字,端详了一瞬后放回碗里,笑着道:“这么精致,我都不舍得吃了。”

“这是小风跟万青的朋友照着我写的字雕刻的,”陆父道,“今天中午的菜也是请了他做。”

“就是小风跟万青总是跑去蹭饭的那个朋友?”陆老太太也是知道章北庭的存在的。

陆风跟萧万青点头应道,“就是他。”

兄弟二人几乎同时点头,表情却不同,陆风有些不好意思,萧万青却是理直气壮。

陆老太太笑着道:“那我中午得好好品尝品尝,看是怎样的珍馐美味,不仅能引得我孙儿跟外孙总是往那里跑,你们还能让他来办今天中午的席面。”

说最后这句话时,她的目光落在陆母身上,顿了顿,又继续道:“今天可不止是我的生辰,还是许家那孩子第一回来家里做客。”

这番话,开头说着期待,结尾却是提醒。

都说父母疼幺儿,奶奶也不例外,而且陆风的两个兄长都已经成亲多年,又在外任职,他虽然也经常不在家,但跟两个哥哥比起来,已经是近几年在家待得最多的那个了。

加之这些年想要跟陆家结亲的人虽然一波接一波,但陆风总说不着急,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陆风自己看对了眼的,陆家几个长辈自然重视。

旁边陆风的大伯母看着陆老太太跟陆父母慈子孝,一家子其乐融融,等到这会儿,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端起一副笑脸道:“花雕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许家那样的人家,什么样的花样没见过,厨子还是得菜做得好吃才行,现在时间还早,想要换个厨子还来得……”

“大嫂多虑了,”陆母打断陆家大伯母的话道,“北庭今天中午要做的菜我跟小风试吃过的,都很好。”

陆家大伯母闻言撇了撇嘴,还想再说什么,被旁边的大伯父拉住。

陆老太太见状轻咳了一声,淡淡地道:“许家虽富庶,但小风的父亲是知府,小风自己更是几年前就得到过御赐的宝剑,跟许家结亲怎么看都属于他们家孩子高嫁,无需将自己放得如此低。”

老太太这番话明显是在纠正陆家大伯母刚才那句“许家那样的人家”,她虽然因为陆风看重许灼也跟着看重那孩子,但也容不得别人贬低陆风,即便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媳也不行。

陆家大伯母闻言一瞬间白了脸色,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低头道:“我刚才说错话了,母亲。”

说完她看了旁边穿着布衣布鞋的自家相公一眼,是啊,许家对他们来说,属于那样的人家,毕竟他相公只是尧州书院的一个普通的先生,家里现在住的用的大部分都承蒙祖荫,二弟家跟他们不一样。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风看着老太太,笑着道:“奶奶,父亲难得给您煮次寿面,再不吃就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