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宋宴卿从小就在饭馆里帮忙,想要偷学到做法并不难。
章北庭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厨房另一边的宋彦鸣是怎么想的,清点完食材跟调料后,他便开始处理做叫花鸡要用的鸡。
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叫花鸡是整只烤熟的,不仅烤的时候需要很长时间,还得提前腌制许久,不然鸡肉没法入味。
鸡选用的是不超过五个月大,只有两斤左右的嫩母鸡。
做叫花鸡的鸡不破开,只从腋下处开一个洞,将内脏掏出来,再塞进腌料,将鸡肉涂抹均匀。
趁着腌制的功夫,章北庭安排打下手的人或洗或切后面要用的菜,自己则处理要塞进叫花鸡肚子里的馅料。
泡软的干香菇,好不容易寻来的鲜笋,提鲜的火腿跟虾仁,增加口感的鸡肫,洗净后全都切成丁,用猪油炒制断生,烹入调料,塞进鸡腹的馅料便做好了。
估摸着腌制的时间差不多了,将鸡肚子里的腌料都掏出来,炒制好的馅料塞进去,再用猪网油裹紧。
做叫花鸡必不可少的酒坛泥跟荷叶,两人都要用到,打下手的人便将这些放在厨房中间的桌子上。
章北庭一动,另一边的宋彦鸣察觉到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也走了过来,一副生怕章北庭将东西都拿走,他没得用了的表情。
章北庭懒得搭理宋彦鸣,拿够自己需要的,便回到案前继续忙活。
腹内塞满馅料的鸡被新鲜的荷叶包得严严实实,再用麻绳捆成长圆形,接着裹上一层酒坛泥。
这些工序章北庭全程没让其他人插手,不仅是因为他能将叫花鸡的形状团得更漂亮,更是因为酒坛泥的厚度需要根据鸡的大小精准把控,若是不小心裹厚了,怕鸡肉熟不透,若是裹薄了,则容易烧糊。
经过不断的摩挲跟调整,泥团变成了光滑的椭圆形,将荷叶跟鸡肉紧紧包裹在其中。
炉膛已经烧好,泥团放进去后,盖上热的草木灰,之后只需根据时间调整火候的大小,以及翻几次面就够了。
烧火的人是陆家的,章北庭给陆老太太办寿宴的时候曾见过一回,但叫花鸡不同于别的菜,每隔一盏茶时间,章北庭都要亲自查看过火的大小才放心,中间给鸡翻面的时候,他又在叫花鸡外层补了些酒坛泥。
别人忙起来会怎样章北庭不知道,反正这个上午,他又要看着叫花鸡的火候,又要做其它五个菜,早就忘了不远处还有个想要跟他一较高下的宋彦鸣。
一直到午时初,有人来问他们菜好了没有,听到厨房另一边有人回马上好,章北庭才猛地想起,今天中午这桌席面不是他一个人在做。
他快速将最后一个汤从砂锅里盛出来,接着去取叫花鸡。
此时炉膛里的柴火已经燃完,灰烬半明半灭,章北庭小心地扒开上面的柴灰,等看到叫花鸡了,用铲子轻轻一铲,圆润的泥球便滚进了铲子里。
之前做好的菜这会儿都摆在厨房中间的大桌子上,用竹编的罩子罩着,左右各五道,泾渭分明。
盛叫花鸡的大木盘也已经摆在桌上,盘子里垫着新鲜的荷叶。
章北庭将拍干净草木灰的叫花鸡放上去。
在火堆里烤了几个小时的泥团表面略有些焦黑,被碧绿的荷叶一衬,更不好看了,但章北庭清楚,这个火候的叫花鸡是最好的,只要将外层的酒坛泥敲破,就能闻到里面浓郁的鲜香。
“两位好了的话,便随我去偏厅稍作歇息,”有一丫鬟打扮的人出现在厨房门口,对章北庭和宋彦鸣道,“我们管事的给两位安排了茶点。”
“我好了。”章北庭洗手的时候注意到,他先前用过的锅碗瓢盆已经有人在清洗,旁边案板前,也有厨子模样的人在备菜。
这情形一看就是准备起锅继续做菜,毕竟宅子这么大,除了那位老爷外,其它人也需要吃饭,他若一直在这里不走,会碍着人干活。
他做的菜是给那位老爷吃的,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其中一些人还是陆家的,不怕出什么问题。
他对专门看着菜的人点了下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宋彦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马上就好。”
不知道为何,章北庭觉得他的声音颇为奇怪,便回头去看。
只见宋彦鸣蹲在灶台后面,露出小半个脑袋,手上不知道在做什么,旁边打下手的人忙着各自手里的活,没有任何异样。
章北庭收回目光,走到外面跟丫鬟一起等。
片刻后,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叫声,紧接着有人喊道:“走水了!”
章北庭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起火,他快步走到门口,却只看到厨房里乱成一团的人影,角落里被迅速引燃的柴火,以及逆着人群往外走的宋彦鸣。
有管事的一边大声吩咐将老爷的菜端出去,一边指挥人灭火。
很快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出,章北庭想要说什么,被从厨房出来的宋彦鸣斜斜挡住。
“放心吧,这么多人看着,我就算胆字再大,也不敢往你做的菜里添东西。”宋彦鸣勾着唇,语气讥讽。
先前一直守着菜的丫鬟从旁边经过,听到他的话停下脚步,对章北庭道:“碗碟上的罩子从盖上后就未动过。”
丫鬟不是宋家的人,她都这样说了,章北庭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问:“怎么突然走火了?”
刚才只有角落里的一小堆柴火被引燃,几人说话间火已经被扑得差不多了,丫鬟回头看了眼只剩几缕青烟的柴堆,道:“有个烧火的娘子不小心打翻了灶台上的油罐,泼洒出来的油将灶膛里的火引到了柴堆上。”
解释完她便道:“我要去给老爷上菜了,你们二位也赶紧去前面歇会儿吧。”
这会儿厨房里往外端菜的,收拾残局的,乱糟糟一团。
章北庭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