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珍在看到老妇人的第一眼,脸上的血色便褪得干干净净,贤王问完话后,她跪趴在地上,许久才抖着声音道:“我也不认识。”
他们二人都说着不认识,公堂外面却早已有看热闹的人认出了老妇人,“这不是赵稳婆吗?我家小子跟姑娘都是她接生的,要不是她儿子摔断腿要回老家治腿,我家家哥儿肯定还找她接生。”
围观的人讨论声颇大,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了赵稳婆,赵稳婆猛地站起身,喃喃道:“接生,血,好多血。”
说话的时候,她目光漫无目的的四处搜寻着,形状疯癫。
贤王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向章北庭,“这妇人便是你说的证人?”
“王爷,”赵稳婆的儿子道,“我母亲就是当年给宋家娘子接生的人。”
说完他看向赵稳婆,动作轻柔地将赵稳婆方才不小心弄得有些凌乱的白发整理好,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娘,我们回云阳城了。”
他的声音跟动作都很温柔,表情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难过。
“云阳城?”赵稳婆听到这三个字,缓缓停下搜寻的动作,呆滞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清明。
“是,”赵稳婆的儿子闭了闭眼道,“我们现在是在云阳城的府衙。”
赵稳婆转过头,目光从旁边衙差身上划过,最后落在高堂之上的贤王身上。
这时候若是有人看到她,肯定不会将她认成疯子。
她也确实不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呼道:“大人,民妇杀人了,民妇有罪,都是民妇一人的错,求菩萨不要惩罚到我的子孙身上。”
“你杀了什么人?”贤王沉着脸问。
“留香饭馆掌柜的娘子要生了,找我接生,他说只要让他娘子难产而死,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赵稳婆像是已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回,贤王一问,便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宋茂祖像是终于想起了赵稳婆是谁,抖着手指着赵稳婆,“宴卿他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宴卿出生时,我跟他娘感情感情正浓,怎么可能指使你……指使你……”
他像是被气得无法说出后面的话,快速朝贤王磕了个头,“我不知道是谁指使她这样污蔑我,还请王爷明察秋毫。”
“感情正浓?”赵稳婆看向宋茂祖身边的姚玉珍,“你女儿也是我接生的,她比你家哥儿还大半岁。”
只大半岁,便不可能是同一母所出,即便对宋家不熟的人,听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而赵稳婆话刚说出口,门外围观群众里便传来一阵窸窣的讨论声。
贤王锐利的目光从宋茂祖身上扫过。
宋茂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上也冒出点点虚汗,他知道在贤王面前撒谎是大罪,可今日若是不撒谎,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贤王静静地看着堂下众人的反应,过了会儿,才问赵稳婆,“你说宋茂祖指使你,可有证据?”
“有。”赵稳婆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花布包,花布包打开,里面还有一张油纸,她仔细地一层一层打开,最后又翻开一层细棉布,露出里陈旧发黄的纸张。
赵稳婆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展开,道:“那日宋掌柜为确保不会出岔子,在我去之前,已经熬了一副活血化瘀的药给产妇喝下,这便是那副药的方子。”
宋茂祖跟姚玉珍闻言立即看向对方,两人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惊惧。
那日事情过后,两人没找到药方,都以为对方慌乱中将方子烧了,没想到居然被赵稳婆藏了起来。
公堂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讨论得更大声了,给产妇喝活血化瘀的药,不就是摆明了要产妇的命吗?
“宋茂祖、姚玉珍,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话要说?”贤王冷声问。
宋茂祖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声,飞快思考着,试图找到能反驳的话。
姚玉珍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公堂两边面无表情的衙差,公案后面不怒自威的贤王,贤王头顶高悬的匾额,每一样都让她腿软。
因而贤王一问,她便瘫软在地,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话无异于承认了。
人一旦心里防线崩塌,便什么都瞒不住。
姚玉珍招了之后,宋茂祖不得不招。
宋宴卿听着他讲述如何害的娘亲,没忍住哑着嗓子问:“你既然如此恨我娘,当初为何要娶她?”
“若不是为了她家的祖宅跟铺子,谁愿意娶那个蠢女人?”宋茂祖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可能,狠狠地看向宋宴卿,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便是当日一时心软,没将你掐死在襁褓里,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宋宴卿下颌绷得紧紧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令签落地的清脆声响,同时贤王的声音响起,“杀人偿命,宋茂祖、姚玉珍、赵稳婆,三人谋害李氏,判七日后于西市斩首,宋家的饭馆、现在住的宅子,一律归宋宴卿所有。”
判决一出,公堂内外瞬间安静下来,以前衙门不是没判过犯人死刑,但这么快处决的还是头一回。
犯人很快被押去牢里,贤王也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开,只有沈侍卫注意到,自家王爷有些不开心。
章北庭跟宋宴卿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从衙门出来。
“我送你们回去。”钱良才坐在路边的马车上喊道。
章北庭点了点头,牵着宋宴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