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中一片阴沉:“你们都想让朕徇私吗?”
姜纾道:“我等从未奢望陛下徇私,只想为这孩子求一个彻查真相的机会,让他不会成为某些人的替罪羊!”
众禁卫齐声附和。
皇帝依旧不甘心,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微眯着,盯着楚溪客的脸。不管这少年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都不妨碍他借此机会,以绝后患。
楚溪客感受到危险,故意做出一副耿介天真、毫无城府的模样,嚷嚷道:“我没有杀人!我一个小小的街边摊贩,从未见过夏州节度使,更是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再者说,摊位上这么多串烤肉,食用者不知凡几,我也不知道哪串会入了那位使君的口,如何下毒?”
这话能不能说服皇帝不确定,但皇帝确实因为他这叽叽喳喳不争气的样子放松了警惕。
最后,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藏起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平静得可怕:“好,就依众卿所言,若此子果真清白无辜,朕看在鹿枢密的份上,绝不为难他。”
姜纾强撑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楚溪客没有被押进天牢,而是和姜纾一起被关进了一间门偏殿,殿外有禁卫层层把守。
押解的人刚一离开,楚溪客就迫不及待地问:“阿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先前不是还说‘鹿鸣’是我表兄吗?”
“鹿鸣确实是你表兄。”
“那为何方才阿翁说我是鹿鸣,他们查都不查就信了?”
姜纾轻抚着他的眉眼,说:“你和鹿家兄长身形五官有七分相似,说你是他的嫡子,没人会怀疑。”
“那我是吗?”问出这句话后,楚溪客几乎屏住了呼吸。
姜纾叹道:“不管先前是不是,今后只能是了。”
楚溪客追问:“在阿翁说出‘鹿鸣’这个名字之前,圣上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对不对?阿翁,我到底是谁?”
姜纾低声说:“崽崽,这件事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但眼下外面不知有多少双耳朵,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可好?”
楚溪客心里的小人儿其实已经急得横蹦了,但理智上明白姜纾说的是事实,于是只得点了点头,一个人缩到角落自闭去了。
姜纾到底心疼,有意引着他说话:“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故意提起旧事,惹怒圣上?”
楚溪客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里,姜纾向来不是这么冲动作死的人。
“因为只有戳中他的肺管子,才能把这件事闹大,事情闹得越大,知道的人越多,你才越有可能平安无虞。”
楚溪客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
姜纾哂笑一声,道:“史笔如铁,这位圣上踏着尸山血海走上那个位置,一旦坐稳了,就开始忧虑身后的名声了,只要不想被天下之人指着鼻子唾骂‘忘恩负义’,他就不会动你。
“更何况,当年鹿枢密救下的不仅仅是今上的命,还有他麾下的整个小队。当年的那些大头兵如今个个在军中担任要职,就算今上有意借刀杀人,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楚溪客这才明白了姜纾的良苦用心,心里感动,却不赞同:“这样一来,阿翁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以那个皇帝虚伪又小心眼的本性,就算现在忍了下来,以后也会找机会除掉你。”
“除掉我?也得看看某人答不答应。”
姜纾的笑向来是清清淡淡的,然而此刻却难得张扬肆意,眼角眉梢晕染着一种别样的姿态。
楚溪客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直到下一刻,贺兰康踢开偏殿大门,把姜纾搂进怀里,楚溪客才恍然间门明白,姜纾方才的那抹笑叫做“有恃无恐”。
因为知道有人会站在他身后,护着他,宠着他,有足够的能力保下他,他才会如此兵行险着。
肆无忌惮,却又成竹在胸。
贺兰康一脸惶恐地抱着姜纾上下检查,直到确认他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方才恢复了大将军的威严。
“知不知道今日有多危险?就你说的那些话,够杀头一百回了。”
姜纾抿着唇不理他,眼睛里却藏着融融暖意。
这情形,着实显得被孤零零撇在一边的楚溪客是个小可怜了。
正郁闷,偏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钟离东曦难得扒掉那副清雅无双的表象,露出几分凌厉气势。
他一把抓住楚溪客的手,上下检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父——负责押送的禁卫可有为难你?”
楚溪客心里的小人儿瞬间门从“泫然欲泣”转为“开心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