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客一点点撤下面筋串,惊魂未定地观察着他的背影。阿肆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过来。楚溪客飞快地把面筋串重新举上去。阿肆不由露出笑意。
“兄长新结识的那位小友,果然很有趣。”
阿肆坐进牛车,喝掉了钟离东曦冲给楚溪客的蜂蜜水,完了还要嫌弃地评价一句:“甜腻腻的,不若阿兄煮的茶汤适口。”
钟离东曦冷飕飕地瞅了他一眼,问:“你去找他了?”
“我听云浮说兄长时常照顾他的生意,就想着也去照顾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卖给我。”说到后面,阿肆还有点儿委屈。
想到楚溪客在祥云楼时对阿肆的评价,钟离东曦不由勾起嘴角:“大概是觉得你长得不如我好看吧!”
“那倒也是。”阿肆捏了捏自己肖似皇帝的脸,颇为嫌弃地说,“我也不想长成这个丑样子。”
钟离东曦目光一闪,道:“阿肆,你若不喜欢,随时可以停下。”
“为何要停下?”阿肆做了一个与他的性格极不相符的冷酷表情,“能有机会报复那个人,我当然是喜欢的,兄长也是喜欢的,地下的母亲与小娘想必同样会喜欢。”
钟离东曦抿了抿唇,沉声道:“我想,母亲和小娘更希望你安安稳稳地活着。”
阿肆目光一黯,喃喃道:“看着仇人坐拥江山,兄长能安稳吗?”
钟离东曦没吭声。
阿肆又道:“倘若兄长尚不能安稳,也应知我亦不会安稳。”
钟离东曦顿了片刻,方才说:“既如此,我以后就不再多说了。只一句,万事小心。”
阿肆惊奇地眨了眨眼:“兄长好像变得心软了。”
钟离东曦不自然地别开脸,笑骂:“若无事,就快滚。”
“确实该走了,毕竟还要代替咱们那位‘好父皇’去进奏院探望赫连使君呢!我若不好好表现,怎么能让老二和老三紧张起来?”
阿肆戴上冪篱,敏捷地跳下牛车,融入昏沉的夜色中。
钟离东曦换了一个新杯子,重新倒上一盏甜丝丝的蜂蜜水。
牛车缓缓拐过街角。
楚溪客远远地看到了,像只小兔子似的跳起来,嗖嗖两下跳到钟离东曦身边:“我刚刚看到一个此生都不想遇见的人,心都要吓出来了!”
“此生都不想遇见?”钟离东曦接过他手里的烤面筋,同时把蜂蜜水推过去。
“对,有多远离多远,一个眼神儿都不能给他的那种。”楚溪客笑嘻嘻地学姜纾说话。
钟离东曦不动声色地套话:“鹿崽这是看到了谁,居然让你如此忌惮?该不会是皇长子吧?”
楚溪客心里咯噔一下,他就是随随便便吐槽一下,为什么钟离东曦一猜一个准?
钟离东曦仿佛猜到他的心声,主动解释:“我方才坐着牛车过来,刚好看到皇长子殿下转过街角,看样子是从这边离开的。”
楚溪客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里的界限划分得十分清楚,再好的朋友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随便吐露秘密对他、对朋友都不是好事。
楚溪客战略性地端起杯子,一口喝干:“没有什么是一杯甜甜的蜂蜜水不能解决的!”
这就是在转移话题了。
钟离东曦识趣地没有追问,转而折起帕子,擦去他唇边的水渍。
楚溪客下意识躲了一下,耳尖泛红:“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好。”钟离东曦很是自然地把帕子递给他,完全没有居心不良的样子。
楚溪客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暗暗自责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会不会伤到钟离公子的自尊心。
为了弥补,他悄悄舔了一下嘴角,留下浅浅的湿痕,然后主动凑到钟离东曦面前,说:“我好像擦不到,还是麻烦钟离公子帮我擦一下吧!”
钟离东曦微微一笑,重新接过帕子,给他擦了擦左边,又擦了擦右边,仔细擦过一圈之后又用很温柔的声音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溪客的心哦,顿时冒出名为“愧疚”的小泡泡,面对如此人美心善的钟离公子,刚刚的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