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她一个,但她半个时辰就能把一天的账算清楚,再加上钟离东曦举荐过来的云崖,楚溪客完全不用再请其他人了。
对于云竹上太学的事,楚溪客可上心了,特意给赵学子送了一份豪华版“楚记王炸大礼包”,委婉地提醒他别忘了举荐的事。
赵学子,对了,人家叫“赵晦”来着,风雨如晦的“晦”,这人还算靠谱,亲自来了东门一趟,直截了当地说,明日只管让云竹去报道就行。
于是,第二天全家出动送云竹上学,包括桑桑。
其实还有一只小虎斑,但是小虎斑依旧不会在除了楚溪客、姜纾和钟离东曦以外的人跟前露面,因此只是沿着屋顶一路跟随。
国子学和太学都在务本坊,出了平康坊东门,沿着崇仁坊南边的坊道,向西走上两刻钟就到了。
望着庄严整饬的门楣,楚溪客肃然起敬,就觉得吧,吸一口气都充满了文化的味道。
跨进门槛,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学子们戴着冠,穿着整洁的学子服,行走坐卧都仿佛遵循着某种规范一般,到处都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
没人大声喧哗,没人讨价还价,就连砖瓦与树木都透着一股严谨高雅的气息,和平康坊很不一样,和东门一条街更不一样。
楚溪客下意识往姜纾身边凑了凑,就觉得吧,他不配,他还是更适合窝在市井之中,享受人间烟火。
姜纾神色复杂,有怀念,也有遗憾。
梧桐树下,一位穿着红衫的太学博士正在训斥学生:“子曰‘不学礼,无以立’,如此疾步趋行,毛毛躁躁,哪里像是知礼守礼的模样?”
姜纾微微一笑,轻唤一声:“子君。”
太学博士猛地转过头,待看清了姜纾的模样,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紧接着便大步跑了过来。
被训斥的学生做了个鬼脸,学着他的语气哼哼道:“如此疾步趋行,毛毛躁躁,哪里像是知礼守礼的模样?
太学博士严子君丝毫没有理会,因为此刻他眼里只有姜纾,热切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位久别重逢的情人:“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我托人打听,谁都不知你的住处……”
“如今处境特殊,不便叨扰旧友。”姜纾一副淡然的模样,像个渣男。
严子君却丝毫没有生气,反倒连连点头:“哦哦,对,是我考虑不周……忘书,你现在可还好?”
姜纾没有答,笑问:“你叫我什么?”
严子君呵呵一笑,道:“这不是贺兰康那家伙给你起的字吗,当初逼着我们叫,这么多年改不了了。”
“那是字吗,分明是绰号!”另一人大步走来,克制地拍拍姜纾的肩,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激动,“阿纾,你终于肯露面了。”
“季清臣,你完了,等着贺兰康打上门吧!”严子君幸灾乐祸。
“我怕他?”季清臣俊眉一挑,一身的清高孤傲。
姜纾缓缓笑开,此刻他的笑少了方才的遗憾与怀念,更多的是舒心与喜悦了。
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云竹,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云竹。清臣兄,你恐怕要输给我了。”
季清臣摇头一叹:“昨日就听说了,过目不忘的天才,县衙之上有胆有识,力挽狂澜——阿纾,我甘拜下风。”
“能看到你低头认输,我此生无憾了!”严子君抚掌大笑。
季清臣一脸无语:“你这一生的追求可真低。”
这样的打闹,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姜纾眉间褪去独自支撑许多年的坚强与沉稳,又是那个被众人护着的小师弟了。
云竹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两位太学博士各自微笑点头,显然对云竹这个小丫头没有丝毫偏见。
毕竟都是姜氏族学出来了,当年他们可是见识过鹿攸宁、贺兰贵妃、楚家三娘那般或聪慧多智,或英姿飒爽,或博学多才的女子,又怎么会小看了女子呢?
姜纾又指了指楚溪客,没有介绍,只是对楚溪客说:“当年你能平安无虞,多亏了两位世叔相助,过来见个礼吧!”
楚溪客连忙上前,深施一礼。
严子君与季清臣皆是面上一整,隐晦地避开半个身子,面上却笑道:“已经见过了,还吃过他烤的羊肉夹馍呢!”
姜纾笑着向两个小辈介绍道:“这二位是我昔日的同窗……”
“亦是挚友。”严子君强调。
季清臣点点头,难得没反驳他。
彼此间又是一阵笑闹。
严、季二人打发掉带路的小厮,亲自在前面引路。
严子君还笑眯眯地摸了摸桑桑的小脑袋,当然,是事先征求过桑桑同意的。
桑桑萌萌地“喵”了一声。
季清臣虽然没有伸手摸,但也是真心实意赞了句:“很聪慧的小狸奴。”
桑桑就开开心心地冲着他弯起眼睛了。
楚溪客对这两个人的好感直线上升,阿翁的朋友是才华和品德都很好的人啊!
国子祭酒是一位严肃的老人家,目光沉静锐利,像楚溪客这样的小学渣,仿佛被他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姜纾却难掩濡慕之情,上前一步,行跪拜大礼:“学生不肖,这时候才来看望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