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尾,天气越来越冷,秋天生下的小羊羔们渐渐断奶了,那些养驴养马的人家也不舍得再压榨自家牲口,免得过不了这个寒冬。
这就意味着,楚记奶茶的鲜奶供应链断掉了。
“毁灭吧!关门吧!我果然是个小废物,做不了什么大生意,就留在家里啃老好了!”
楚溪客趴在竹席上,抱着桑桑滚来滚去。
“可是楚小郎君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楚溪客依旧在席子上趴着,听到声音像只小乌龟似的扬起脑袋,瞧见一个十分高大的人站在门口,浓密的络腮胡子续了满脸,穿着粗糙的裘皮衣裳,腰间别着弯刀,一身的凶悍之气。
小虎斑似乎也感受到威胁,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挡在桑桑和楚溪客身前。
对方的表现反而比楚溪客还惊奇,竟单膝跪地,对着小虎斑行了个捶胸礼,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胡话。
——楚溪客把自己听不懂的、胡人的话叫做“胡话”。
楚溪客这才想起来,这个胡人他见过,是西市那位孕妇的丈夫。
“对,是我家。听执失婆婆说你近来抽不开身,怎么大老远过来了?乌古纳娘子好些了吗?”他连忙站起身,主动打招呼。
来人叫贺鲁阿栾,正是乌古纳的丈夫。
贺鲁阿栾露出不加掩饰的幸福之色,用不甚熟练的长安话说:“乌古纳很好,娃娃也平安生下来了,像她阿妈,是个美丽的草原明珠……还要感谢小郎君,您是我们贺鲁部落的恩人。”
楚溪客忙摆摆手:“我没帮上什么忙,都是大家在出力,尤其是执失婆婆。”
其实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贺鲁阿栾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似是纠结了一下,说:“乌古纳跟我说了,没想到执失婆婆会帮忙,看在她的面子上,只要执失不怵那头狗熊不再抢夺我们部落的牛羊,我以后不会再主动找执失部落的麻烦。”
楚溪客:“……”
是不是一不小心听了一出世仇大戏?
就这么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楚溪客才反应过来,把人请到桌边坐。
贺鲁阿栾也不客套,爽快地道明了来意。
原来,他听说楚溪客这里缺少羊奶,是特意过来“报恩”的:“我们部落养的是卷毛羊,四蹄粗壮,皮毛很厚,只要好水好草地养着,即使冬天都能育崽。”
楚溪客惊喜地问:“一天能出多少奶?”
贺鲁阿栾比了个数。
楚溪客腾地一下站起来,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兄弟,你是楚家永远的朋友!”
贺鲁阿栾哈哈大笑,大蒲扇似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楚溪客单薄的肩上:“乌古纳说得对,白虎神果然与众不同!”
楚溪客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头了,“白虎神”什么的,懒得纠正了。
深聊一番,他才知道,贺鲁阿栾之所以耽搁了这些天才过来,是因为他听说楚溪客在找能产奶的羊,特意回了一趟草原,把自己家的羊全都拉到了长安。
如今,这些羊就关在大安坊一片荒地上。
贺鲁阿栾还说,倘若这些羊奶不够,他还能联系其余部落,驼奶、马奶都能买到。
他走南闯北卖皮货,认识的人很多,若非他常年不在家,妻子也不至于省吃俭用,营养不良。
“明珠长大之前,我不会再出去了,把牛羊都带来长安,就是我的决心。”贺鲁阿栾很有担当地说。
楚溪客朝他竖起大拇指,继而想到什么,忙问:“你刚才说,你把羊养在了大安坊……那里还有没有空房子?我若想找一些靠得住的帮工,可好找?”
贺鲁阿栾毫不犹豫地说:“空屋多得是,我们贺鲁部落的人个个都可靠,小郎君只要远离那些执失人就好。”
楚溪客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下,不仅奶源的问题解决了,仙草作坊的地址都有苗头了。
当天下午,钟离东曦就陪着楚溪客去大安坊走了一遭。
大安坊的情况和通济坊差不多,同样挨着城门,同样破败不堪。零星几个富户都住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往西走都是空屋,除了乞丐就是胡人,本地人不多。
因为地势低洼,坊中春夏常有水涝,秋冬则成为长安城的排水沟,这也是没什么人住的主要原因。
唯一的好处就是,永安渠和清明渠流经而过,林木茂密,水草丰美,适合饲养牲畜。
还能种仙草。
坊中那条污水渠,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楚溪客看到的却是可以改善土壤的肥料!
“就它了!”
楚溪客站在一片破败的废墟上,手指一划拉,把四面八方的荒地、草丛、破窝棚全都划进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里盖库房,那边建工作间,员工宿舍盖多些,以后奶茶店开连锁的话,大安坊就是唯一的原料供应处。
想象着将来楚记奶茶连锁店开遍全国的场景,楚溪客脑袋一热,握住钟离东曦的手:“钟离小美人,等着,朕要为你打下一片江山!”
钟离东曦目光一闪,郑重应道:“好。”
楚溪客眨眨眼:“那个,我就是开玩笑……”
钟离东曦对上他灼灼的目光,缓缓言道:“鹿崽,我当真了。我等着你打下江山,立我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