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洗澡的时候,桑桑虽然也有点怕,但还是很乖地任由楚溪客搓搓揉揉洗白白。
小虎斑却像上刑场一般,“嗷呜嗷呜”地大声嚎叫,找到机会就逃跑,尤其头一回的时候,竟然顶着一头泡沫离家出走一整夜,要不是桑桑担心地出去找,它还不肯回来呢!
比赛结果很快揭晓,楚溪客这边多了五条鱼,刚刚好是桑桑捉的那五条。
五公主跺着脚,到旁边生闷气去了。
楚溪客笑眯眯地架起火堆,准备做几条烤鱼哄哄她。
“喵?”桑桑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楚溪客揉揉它的小脑袋:“放心,你的朋友们不会被烤,烤的是吃小鱼的大坏鱼。”
“喵”桑桑这才开心地继续和小虎斑玩滑冰去了。
楚溪客搭的临时烧烤摊在芙蓉园边缘,下了缓坡就是曲江池,今夜没有宵禁,池边处处花灯高悬,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楚溪客坐在坡顶,底下的人和景悉数映入眼帘。他一边翻着烤鱼一边瞧热闹,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曹岩一身轻甲,骑着骏马,正一脸严肃地在池边巡视。许是楚溪客的目光太过热烈了,曹岩觉察到了,扭头看过来。
楚溪客便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曹将军,执勤呢?过来坐坐?”
其实就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曹岩就像在等着这句话似的,当即翻身下马,大步迈上缓坡。
楚溪客:“……”
突然觉得被利用了是怎么回事?
曹岩看似是冲着他过来的,实际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湖边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五公主身上。
楚溪客:“……”
害,果然是被利用了!
曹岩到底帮过他,对五公主也算掏心掏肺,楚溪客对他的印象不错,因此不介意帮他一把。
“公主,过来吃鱼啊!”
五公主抱着手臂,凉凉地瞥了曹岩一眼,道:“钟离公子和皇长兄都在,你为何单单叫我?”
——当着曹岩的面,她特意隐瞒了钟离东曦和阿肆的真实身份。
楚溪客笑眯眯道:“这不刚烤好第一条嘛,等到烤了第二条、第三条的时候再叫他们。”
五公主哼了声,还是提着裙摆过来了。
曹岩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旁的胡椅,直到确认放到了一个最稳当、还能就近烤火的地方才收回手。
五公主脚下顿了顿,终究没有辜负这份好意。
楚溪客笑着递出烤鱼,五公主刚要去接,他的手便拐了个弯,送到姜纾那边去了:“突然想到,长辈还在这里,第一条鱼公主吃不上了,不如尝尝曹将军的手艺吧!”
五公主冷呵呵一笑,就知道会是这样!
没一会儿,曹岩手里的鱼也烤好了。
他没有直接递给五公主,而是放到漆盘里,用银筷扒开,细细地挑去鱼刺,然后又拼成一个完整的鱼形,这才呈到五公主跟前。
“有劳了。”
五公主自小娇养着长大,其实很享受这样的照顾,若非立场不同,曹岩对她来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驸马人选——不是因为烤鱼挑刺这种小心思,她更看重的是曹岩的家世、才能,还有他的知情识趣。
比如此刻,曹岩看出五公主情绪不佳,于是便不紧不慢地说起了儿时的趣事。
“我自幼长在乡野之间,不喜读书,只知道漫山遍野地疯玩。尤其夏日夜晚,捡了木柴,在溪边燃起火堆,捉鱼、摸虾、挖芋头,万物皆能烤来吃,实在不行还有知了猴。”
果然,五公主起了兴致,问:“知了猴是什么?”
“蝉蛹,乡下叫‘知了猴’。”
“那个也能吃吗?”
曹岩点点头:“儿时天天觉得饿,吃点什么都是香的。只是有时候烤上了,还没来得及吃,先被揪住打一顿屁股。”
五公主好奇道:“这是为何?”
曹岩眨了下眼:“因为,芋头是从人家地里偷的。”
五公主噗嗤一笑,娇俏的小脸染上一片红云。
曹岩便也缓缓笑开了。
将五公主哄开心了,他便见好就收,识趣地起身告辞。
经过钟离东曦身边的时候,曹岩低声提醒:“方才我从卫所出来,瞧见崔御史连夜进宫,似是为了祥云楼的海鲜自助。”
钟离东曦稍稍一愣,点头道:“多谢。”
楚溪客敏锐道:“祥云楼明面上是五公主的产业,他为何不跟五公主说,反倒要告诉你?”
钟离东曦看着曹岩的背影,说:“他可能已经猜到我和阿肆的真实身份了。”
上次祈雨事件后,钟离东曦担心今上信了德妃的话,因此一直派人注意着洛阳那边的情况,因此知道曹岩去过一次,似乎还查到了什么。
他原本做好了被今上责难的准备,没想到,今上却迟迟没有反应。今上根本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唯一的解释是,曹岩没把真相告诉今上。
“他是为了五公主?”楚溪客基于对剧情的了解,聪明了一回。
钟离东曦点点头:“小五每年都要去行宫,不可能不知道我和阿肆的事,若此时我们的身份曝光,小五难逃干系。”
“啊,曹岩对五公主可真好啊!”楚溪客故意冲着五公主的方向说。
五公主面上一红,转移话题:“崔御史如今已经投靠了三皇兄,若是他以‘海鲜自助奢靡浪费’为由在朝堂上打压,祥云楼恐怕就开不下去了。”
钟离东曦摇摇头:“区区一个祥云楼还值不得御史台大动干戈。”更有可能的是,有人想借此机会针对五公主,甚至阿肆这个“皇长子”。
云霄当即道:“我这就去查,看看御史台这次意欲何为。”
钟离东曦点点头,说:“可从老三身上入手。”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唯一的变数就是方才在祥云楼遇见的三皇子。
云霄执了执手,领命而去。
一顿烤鱼的工夫,他就回来了。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就是三皇子在搞鬼。他想要利用御史台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发难,直指五公主与‘皇长子’以祥云楼做掩护,勾结朝中官员,权钱交易,奢靡无度。”
证据就是一份在祥云楼办了会员卡的官员名单。
这些官员中,有些确实暗中与姜纾或钟离东曦结盟,但更多的只是被海鲜所吸引,根本不涉及党争,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成为三皇子的筹码。
“父皇根本不在意此事是不是三皇兄搞出来的,他只会借此机会打压旧臣一脉。至于三皇兄,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不用想就知道他会在名单上添上哪些人。”
五公主脸色不太好。
不难想象,若明日朝堂上当真攀咬起来,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那些立场不同的,积怨已久的,甚至因为太过刚正而不被今上所喜的,不管有没有去过祥云楼,都会成为这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放在从前,五公主不会太过担心,因为今上虽然人品不咋样,好在头脑还算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自从上次从猎宫回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切政令的出发点不再是政治清明,让百姓安居乐业,而是集中自己的权力,容不得半点忤逆。
三皇子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处处迎合上意,一步步从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成为储君的唯一人选。
五公主已然嗅到了危险的苗头。
可是,任她出身再高,平日里再受宠,此刻也没办法站出来和三皇子分庭抗礼。只因她是一位皇女,没有争夺储位的权利,那些臣僚们便不会信服于她。
钟离东曦捏了捏楚溪客的手:“鹿崽有没有办法?”
“有。”
楚溪客说完,转头看向五公主:“不过,这件事需得五公主去做。”
五公主诧异:“我?”
楚溪客郑重点头,一字一顿道:“你是大昭唯一名正言顺的公主,师承东宫少师,母族是平川贺兰氏,自幼饱读诗书、不辍骑射,无论能力还是心智都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差……除了公主,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五公主眸光一闪,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