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客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以退为进:“我们可以转去四门学,但是不能这么两手空空地转——这样好了,既然是薛典学千方百计让我们去四门学,那便写一道手令吧,说明我们今日转学是因为太学教室不够,免得将来有人造谣说我们被太学开除,再影响仕途。”
薛斑当即瞪大眼:“你还想让我给你写手令?你怎么不让国子祭酒给你写呢!”
楚溪客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要的呀,等薛典学写好了,主管太学的姜博士啦,今日见证此事的郑司业啦,还有四门学那边的主管,以及赵祭酒都是要签字盖章的……对了,还要一式三份,一份我们拿着,一份留在太学,一份送到礼部。”
薛斑调门拔得老高:“我跟你说,没门儿!”
他疯了吗,给他写这个!因为太学教室不够强迫他们转去四门学,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一不小心就会被载入史册好不好?他薛斑的名字要永久地留在“太学大事记”上被被人诟病,多年以后穷困潦倒,会不会后悔当初年少无知,莽撞行事?”
一番诛心之论,终究起了效果。
楚溪客转身去看同窗们的表情,毫不意外地在他们眼中看到了迟疑和畏惧。
他不怪他们,易地而处,他也会犹豫,会胆怯,甚至会退缩。就像郑司业说的,没有根基和靠山的人,是没有底气孤注一掷的。
楚溪客没有一味往上冲,而是后退一步,说:“麻烦司业容我们一些时间,我们要出去商量一下。”
郑司业很是和气地点点头:“去吧,不急。”
第二回合,郑司业胜。
走廊中,学子们围成一团,各自沉默。
楚溪客开口:“都说说吧,下一步是什么打算,硬刚到底,还是转去四门学?”
有人讪讪道:“能不能维持现状?既然薛典学让我们去破屋,就干脆去好了,总比转到四门学要好……”
不用楚溪客说话,黄瑜就掐灭了对方的幻想:“你以为薛典学当真是让咱们去破屋吗?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就算咱们今日不转去四门学,明日他也会找别的理由把咱们赶走。”
“难道太学就是他薛典学一手遮天了不成?”
黄瑜悠悠道:“自然不是,然而,那些能与薛典学抗衡的人,有什么理由为了我们几个得罪他,甚至他背后的三皇子?”
实际上,薛斑之所以排挤他们,不只是因为旬考成绩,还关系到太学生的名额。
太学生定员五百,黄丁班就占了将近十个,若能把他们挤走,薛斑就能安排那些给他送礼行贿的官宦子弟进来。
学子们一阵绝望。
波斯同学总结道:“啊,我听明白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转去四门学,要么骑着骆驼返回家乡,是不是?”
同窗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至少还有骆驼可骑,我们恐怕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
绝望x2!
“不,还有第三条路。”
林淼看向楚溪客,缓缓说道:“今日就是一个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若是成了,不仅能留在太学,有新教室,还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薛斑。”
“若是不成呢?”
“骑着骆驼回家。”
学子们再次沉默了。
波斯同学掏出写家书的小本本看了一小会儿,很快做出决定:“我不要回家,我要留在太学,在树林里上课,秋天摘李子吃,我喜欢长安的花朵和李子,我家乡没有。”
黄瑜紧随其后:“我也愿意赌一把。上一次我没有勇气,退缩了,这一回,我不想再退。”
学子们不由想起他从天字班转到黄字班的事,纷纷受到鞭策,当即又有几个学子表态。
“至少要试试,大不了就回家,虽然没有万贯家业可继承,但也不想留在长安做受气包!”
学子们正热血上头,楚溪客却泼了一盆冷水:“先别冲动,你们要想一想,保守选择至少还能转去四门学,虽说不如太学体面,但只要有真才实学,将来的仕途不会受到影响,没必要破釜沉舟。”
林淼却摇摇头,说:“今日之事,还只是太学与四门学的选择,将来到了朝堂,面对的倾轧与攻讦只会更多,倘若没有直面刀枪剑戟的勇气,不如干脆早些回家,兴许还能借着太学的光捞个县令当当。”
黄瑜一握拳:“说得对!这件事不单单是转学这么简单,还关系到这些年我们、甚至所有寒门学子遭受的不公,我不想一退再退了。”
学子们纷纷挺直腰板,看向楚溪客。
楚溪客:“当真想好了?”
学子们重重点点。这一次,他们眼中已经没了丝毫犹疑,只余坚定。
“那就试试看吧!”楚溪客笑着说,“放心,就算不成,我也不会让你们没有回家的路费,怎么着一人也能送上一头骆驼!”
学子们不约而同笑起来。
那就试试看吧!倘若失败了,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会后悔;若是连尝试都不敢就退缩,不用等到以后,出了这道月亮门就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