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来印度找我。”
“沈叙!” 我不甘地大喊,拼力拨开层层人群,惊呼声突然响起,我踉跄着,眼前一暗,被一辆人力车生生撞倒。手肘擦破了皮,但不痛,我很快站起来继续跑,我能找到的,我能找到他的,沈叙只是走丢了,才不是消失了,等我找遍所有的地方,就能看见他了。
脚下的地面变软,步子滞塞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追到了恒河边,嗓子哑得快发不出声音。
“你在哪里”
攥在手里的泥沙从指缝溜走,我回头,湿婆与我像是隔了遥遥万里,我发直地盯着他,泪却狂涌。
“不要离开我。”
湿婆在喧闹声里沉默,接着,他的形体逐渐发生变化,变瘦变矮——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老年斑浮现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脖子依然青黑,银白的发间扎着一根头巾,她喷着温热的呼吸朝我笑,示意我说点什么。
景物瞬息变换,我站在煎饼摊前,看着中文的招牌发怔。
“六元哦。” 老奶奶切下一张饼,擦擦手。我听到车声,脚步声,平翘不分的谈话声,绕耳蝇虫般地钻来钻去。
喔,一场梦罢。
我晃晃脑袋,恍若初醒般地付了钱,老奶奶扯过一张报纸要帮我包起酱香饼,神经惊跳,我猛地别开头,“不!不要这个。”
老奶奶低头看了看,抱歉地笑笑,把报纸丢到一旁,换了只塑料袋。
电梯令人眩晕地上升,我前脚进家门,后脚便收到部门组长的消息,说批准了我的假条,如果我有需要,再多请几天也没有关系。
像被浆糊填了脑子,我读到第三遍才读懂,回复:[谢谢组长,我会按时复工的。]
[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男朋友和我一起呢。] 我一边吃饼,一边打字,[他马上就到家了。]
退出聊天页面,电子卡包里,躺着两张未使用的机票,我男朋友还没有回来,家里显得很空旷,手机搁在整理干净的桌面上,像座孤岛,我枯坐一会儿,又咬了口酱香饼,慢慢地咀嚼。
八月十五日,飞机延误了半个小时,男朋友放了我鸽子。
德里的气温蒸腾,我拖着行李混迹在人堆里,昏沉沉地找中转车站。
临近下午,我站在两辆土黄色的大巴中间进行抉择,选了左。
我在车上遇见一个人,他只背一个旅行包,穿着淡色的格子衬衫,干干净净,拥有一副挺拔的亚洲面孔。
哈,我真幸运,他语调轻柔,说他也是中国人。
“我叫沈叙。”
他煦地微笑,日光将他的半边眼睫照得透亮。
一如从前令我心惊的模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