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不由加快了速度,用干净的布条帮他包扎伤口,他是侧躺着的,兰姑用布条穿过他的腰间时颇有些费劲,他人高马大的,兰姑整个人几乎要靠他极近才能完成这些事,她内心虽没有旖旎的想法,但毕竟男女有别,她有些不自在,兰姑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帮他包扎完了伤口,随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做完这一切,他还是一声未吭,天气不冷,兰姑不打算帮他穿上衣服了,一是抬他起来太费劲,二是怕扯到他伤口。
兰姑走出来看到崽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他双手趴在桌上,脸埋在手臂上,睡得正香,小脸蛋粉扑扑的,一侧唇角还粘着米粒,碗里的米饭只吃了一半,兰姑内心没由来的一阵酸涩,这孩子……困了也不去找她。
兰姑打来热水,把崽崽叫醒了,匆匆给他擦洗了下身子和脸,才把他抱到床上去睡。
给崽崽盖完被子,兰姑起了身,眼前忽然一阵黑,她身子晃了几晃,连忙又坐了回去。缓了片刻,那股晕眩的感觉才消除,大概是今天出了太多力气,又没来得及吃饭,饿晕了头。
兰姑忽然闻到一股馊了的味道,抬起手臂嗅了嗅,发现那股味儿竟是自己身上的,兰姑顿时觉得浑身黏腻不适,她准备先去洗个澡。
出了屋门,兰姑下意识又往另一屋子走去,刚至门口,发现男人竟然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兰姑心中一喜,加快步伐走过去,“你……小心弄疼伤口。”兰姑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便只说了个你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在碰触到他时,兰姑看到他眉头蓦然蹙了下,以为他是伤口疼,然当他不露声色地别了下脸时,兰姑怔了下。
琢磨了片刻,兰姑不由想,难不成他是嫌弃自己身上臭?
兰姑脸上闪过窘色,连忙将身子离他远了下,察觉到兰姑的小动作,那男人侧转目光看了她一眼。
他那双眼眸看着人时,眸光深沉内敛,让人无法捉摸其中情绪。
兰姑有些拘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一个寡妇,如今却收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家里,她内心很是忑忑不安。
“有……水么?”终于,男人先开了口,还是低沉沙哑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说话时他的目光仍旧紧攫着兰姑的眼睛。
“有……有,你等一下。”兰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兰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是他的恩人,他又身受重伤虚弱无比,她却禁不住地对他心生服从,思来想去,大概是他因为眼神流露出来的威慑力让人畏惧吧。
等兰姑拿着茶水归来,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听到兰姑的脚步声,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冷淡,没什么变化。兰姑觉得他这神色不像是在看救命恩人,而是在看他的奴仆一般,心中着实有些不高兴。
兰姑犹豫了下,才走过去,他光着上半身,那身材太过惹眼,兰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给他穿上衣服。兰姑将茶水递过去,男人动了动手指,半晌没接。
兰姑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抬不起来手,又不好意思求人,于是将茶水递到他唇边,喂给他喝,又担心自己身上的汗臭味熏到他,没有靠他太近。
说起这个,兰姑其实有几分怨言,若不是拉着他走了一路,出了一身大汗,她也不会落得这一身汗馊味,而他却连一句感谢也没有,让兰姑觉得他不识好歹,自己简直白救了他。
霍钰并没有去留意兰姑脸上不悦的神情,他嗓子如火灼一般干渴,就着兰姑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大口茶,而后眉头不觉皱了下。
兰姑见状连忙解释道:
“这是粗茶,你将就点吧。水来不及烧开了,只有这个。”这茶是拜祭用的,入口苦涩,味道并不好。
霍钰并没有说不好,喝了一半,嗓子的灼痛感终于缓解些许。
兰姑见他不喝了,收回手。
男人目光先是落在她拿着茶碗的粗糙手上,而后掀起眼皮扫了眼她的面庞,道:“多谢。”
她还以为他不会感谢呢,兰姑板起的脸色有所缓和。
“你背上的伤很严重,明天我去给你请一个大夫吧?”兰姑道,虽是询问的口吻,但兰姑并不认为他会拒绝,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是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不必了。”
他语气十分平淡,对自己的伤势似乎完全不在意。
兰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你背上的伤口已经溃烂,若不及时处理,会没命的。”兰姑不客气地指出这一事实。
霍钰慢慢转动眼珠子落在她身上,片刻之后,才道:“无妨。”
死了也无妨?这人究竟怎么想的?兰姑有些犯难,内心想不通他为何拒绝看大夫,难不成……兰姑额角猛地一跳,视线稍抬与他四目相对,他眸中的冷漠撞进她的眼里,让兰姑心口不由得一怵。
他不会真是什么官府通缉的要犯吧?所以他才不想看大夫,怕被人认出来。
兰姑心口扑通乱跳,内心有些害怕,迟疑了下,试探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看他的容貌气质也不像是险恶之徒,这么一想,兰姑心中紧张的情绪平定些许。
那人似乎不愿意与她说此事,转开了目光,脸上忽然多了抹疲惫之态。
他的态度更加重了兰姑的怀疑,兰姑沉默片刻,料一时半会儿从他嘴里套不到有用的话来,便不再白费力气,“你……好好休息吧。”兰姑小心地扶他躺下之后便起身出去了,她本想给他拿点吃的,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喂他,而他还身份不明,就打消了这念头。饿一顿也死不了。
兰姑决定明日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官府有没有通缉的要犯,这男人的身份实在太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