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文清考中举人之后,原本冷冷清清的门户如今就如同集市一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先前有乡绅过来,不止要给他送钱,还要送房屋田产的,王文清百般推拒不得,最后只收下他们送的一点银子,紧接着又有一些亲戚携礼登门来访,那些亲戚有的是知道他家穷后就没再来往过的;有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王文清听都没听过,除了这些人,还有村里的人,今日拿着米粮过来,明日捉着鸡鸭过来,王文清能拒绝的都拒绝了,不能拒绝的也回送点礼。还有很多人听说他开了学馆,都要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指望他能把他们的孩子教得和他一样有出息。一开始王文清还勉强应付一下,后来实在不耐烦,索性每日紧闭大门假装不在家。
他清贫潦倒的时候这些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如今见他中了举人,个个都跑过来奉承他,王文清心里并没有感到得意,只是感慨,这世道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这么一想,王文清心里更惦记着兰姑的好,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帮了他,如今他中了举人,她却不像其他人那样赶着过来奉承他。
是夜,王文清秉烛夜读,目光落在书面上,却总也无法聚精会神,他长叹一口气,他一门心思的准备明年春闱,但如今这种情况他如何静得下心来,如今他的盘缠也有了,不如早早地入京算了。
这个念头在前两日便有了,只是王文清还在犹豫不决之中,他转头看向一面的墙壁,目光仿佛要穿透那一堵又一堵的墙,找到兰姑的所在。他们两家中间只隔了一条小道,王文清没进过兰姑的家里,也不知道兰姑睡在哪个屋里。会不会他们之间只有两墙之隔?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书都不看,在这想女人,他清俊的脸不由一热,连忙收回视线,内心嘀咕了几句话,便继续集中精力看书。
次日一早,兰姑正在厨房切腊肉,正打算给崽崽做个腊肉蒸饭,突然听到外头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兰姑放下刀,走出厨房去给人开门,是桃花村的人,老头子的邻居,兰姑怔了下,问那人有什么事,那人告诉她,老头子死了。
兰姑脑子像是被人猛地敲打了下,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怀疑自己听差了,又问了那人一遍,那人便又告诉了她一遍。这一次兰姑确确切切地听清了,老头子是死了。
那人告诉她,今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在田沟里发现了老头子,被人发现时老头子已经没了气息,身上也没什么伤痕,大家都在猜测,可能老头子昨天夜里走路不小心一头栽了田沟里,摔死了,因为这几日大家都见他病殃殃的,还整日在外头寻找李天宝。
村里的人找不到李天宝的踪影,只好派一个人来通知兰姑。
兰姑虽然对老头子没什么感情,但听到他死讯的那一刻,兰姑内心还是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难受感觉,然而她表现得足够平静,她让那人等一等,随后进了一趟屋,没多久抱着崽崽出来,锁好门户,来到王文清的院门,兰姑如今也顾不得村里人说闲话了。
王文清听到那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以为又是来送礼的人,正打算不理会,忽然听到外头一声‘王兄弟’,王文清心口猛地一跳,连忙放下书,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当看到抱着崽崽,面色苍白,神情举止似乎有些着急的兰姑时,他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询问,兰姑已经抢先开口:
“王兄弟,你能否帮我看一下崽崽,我要去桃花村一趟。”
王文清点点头,“好。”说完又忍不住关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爹……他人没了。”说到没了两字,兰姑努力维持的冷静瞬间不复存在,眼眶一红,连声音不禁有些哽咽起来,“崽崽就麻烦你了。”
王文清也觉得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他不禁怔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似乎也不适合说安慰的话语,于是他只是说道:“你…你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崽崽的。”
王文清抱过崽崽,崽崽很听话地在他怀里,兰姑摸了摸崽崽的头,道:“崽崽,一定要听王叔叔的话。知道么?”
崽崽乖乖地点头,“崽崽知道了。”
“王兄弟麻烦你了。”兰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完便随着那人去了。
兰姑请桃花村的几名庄稼汉把老头子搬回了家,给了他们一点钱。事发突然,兰姑一个人根本料理老头子的丧事,便出钱托邻居家的几位婶子帮忙料理此事。兰姑买了一副便宜的棺木,叫人送了过来,又请人算了下葬吉日,三日后恰好是下葬吉日。
这一天李天宝仍旧没出现。等回到牛头村已经是傍晚,李天宝没回来,老头子那里得有人守灵,兰姑回来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崽崽去桃花村。
兰姑敲开了王文清家的门,王文清从屋里出来,崽崽也冲了出来。
看着扑在自己怀中的崽崽,兰姑勉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然后看向王文清,“多谢王兄弟了,崽崽没有闹你吧?”
“没有,崽崽很乖巧。”王文清目光落向她的脸上,才一天时间,王文便觉得她憔悴了许多,“嫂子,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