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自己也变得很喜欢桔梗。他觉得在不求回报的单相思面前,他和江霁蓝一样可怜。但至少他的恋慕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到。
“等一下!你明白什么了?”江霁蓝从沙发上弹起来,向他追了两步。
秦晓然永远做不到无视他,万般无奈转过身:“我以后,不来烦你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他要尽力试试,既然江霁蓝已经觉得这是折磨,他怎么忍心折磨他呢。
他不敢直视对方的脸,怕自己舍不得,也怕离开的样子太难看。他让目光越过江霁蓝的肩头看着窗台迎着月光静静绽放的白桔梗,像夜幕中落在那里的一捧星星。
江霁蓝蹙了蹙眉,眼底有些湿润,也有些失望,将目光落到了地上:“嗯……也好……”
秦晓然不舍得也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其实他很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意试着爱我呢。
“江霁蓝。”他第一次试着叫出这个人的全名,他看不得对方这样的表情,“霁蓝哥,如果有一天我能不再爱你了,再回来找你好不好。”
对面的人猛得抬起头,似乎被那个“爱”字吓到了。
“你……你怎么这么蠢。”江霁蓝揉了揉额角。
“也许吧。”这七年似乎就是一转眼,秦晓然恍惚间觉得自己该给自己十六岁到二十三岁的青春一个交代,于是他鼓足勇气走到江霁蓝面前,诚恳的说:“我可能还太年轻,配不上爱这个字。江霁蓝,我喜欢你。无关同情。”过去他不愿说,不敢说,如今也没什么不敢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江霁蓝垂下头。
“茶几底下的烟我前几天替你扔掉了,以后别再买新的了,阿姨很为难,万一被发现会被辞退的,人家找个工作不容易,还有酒也别喝了……阮幼青来了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不要像上次那样透支体力,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美术馆的事多交给别人去操心,策展也别一个人做,养着那么多人不用白不用。”他迅速在脑海中展开关于江霁蓝的一切,“最近冷,少出门,一定要出去的话记得带口罩或者围巾,流感期间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千万不要感冒,一个人的时候不可以泡澡,淋浴水温也不要太热。锻炼的时候一定要打开心跳监测,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不要忍着不要怕麻烦……如果真的有问题就给我打个电话……实在不想叫我就直接打给医生。”
“你才多大,这么婆婆妈妈的。”江霁蓝和他的双脚之间,a4纸张大小的地面忽然落了一场局部阵雨,水迹斑斑。秦晓然疑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信自己并没有流眼泪。
“霁蓝哥?”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哭。
“我随时都会死的。”江霁蓝抽噎一下,抬起头,“虽然我很小心,很努力,但无济于事。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我活不久。你清楚的吧。”
他当然清楚啊,许多年前他就查阅过关于心脏移植的一切文献资料,甚至对于全世界活过20年的那些患者和其主治医生的名字都如数家珍。
“哥,不要这么想。你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身体健康的人都没办法寿终正寝,人生永远是未知的。他们的生命,我的生命,看起来很健康,很强壮,但其实都跟你一样脆弱,一场车祸,一处外伤,一次抢劫,一场急病,甚至是微不足道的过敏都随时可能终结一个人的一生。所以你,没什么不一样。”他将手缩进衣袖里,用吸湿排汗的布料擦拭江霁蓝哭花的脸。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爱我,又为什么要走。”江霁蓝拨开他的胳膊,将脸埋到他胸口蹭了蹭,湿乎乎一片。
“因,因为……你……”他忽然有些弄不懂眼前的状况,动也不敢动,感受着江霁蓝的两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腰。
“噗……你心脏跳得也太夸张了吧。”江霁蓝离开了了他的胸前抬起头,一只手按压他的胸口,泪中带笑,“年轻人的心脏果然很有力气。”
秦晓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喘息,像被按在水中许久的人终于附上水面呼吸到氧气那样急促且深重。他有些听不清江霁蓝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肋骨间疯狂的心跳和嗡嗡耳鸣,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一张温暖柔软的唇就这么贴过来,落在他唇角随即离开,低声问他:“你爱我,是因为可怜我么。”
秦晓然猛地张开眼睛,心里的阴霾忽然一层一层散开,胸口被光挤得又暖又亮。原来是这样吗?
他爱江霁蓝从不因为同情可怜。
爱就是爱。
所以他此刻也不需要多心问一句,你愿意爱我是不是因为得不到阮幼青,退而求其次。
所以他自己也变得很喜欢桔梗。他觉得在不求回报的单相思面前,他和江霁蓝一样可怜。但至少他的恋慕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