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冷静又漠然地望着堂下的庶女,“当初你那个亲娘趁着本夫人怀孕时爬上老爷的床,你可知我又该去怨恨谁呢?”
李夫人冷笑着呵了一声,“你母亲原本作为我的丫鬟,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我没有半分苛待于她,甚至因为她的尽心而给她找了一户老实忠厚的平头百姓作为依靠,只等她卖身期限满了就放她回去成亲嫁人,结果我把这事告诉她之后,她转个身就爬上了老爷的床,你说这事我又该怨恨谁呢?”
“我知道我的丈夫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可你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李大人听到这话时顿时有些羞愧难当,拿着袖子遮脸,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怎么能在儿女们的面前说呢,实在是难堪。
李夫人的声音更冷了,“你娘抢走了我的丈夫,她的女儿出身以后还要分走我女儿的疼爱,我这个当主母的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对那个孩子一视同仁。”
“你说,本夫人又该去怨恨谁呢?”
李清柔张了张嘴,嘴唇轻颤着,她似乎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复杂的过程,她娘亲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她娘只说了,在这世上,你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自己努力去争取,不去争取,就永远也得不到。
她娘说自己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来的,她祖上也曾阔过,还是书香门第,可是到了她父亲那一代,家中早已穷得叮当响了,每日穷的连三餐都吃不饱,她父亲替人抄书谋生,她从小就跟着一起挣钱,小小的手连笔杆子都握不住,那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可在这李府就不一样了,她可以锦衣玉食,可以享用珍馐美味,还有下人伺候,所以这样的好日子一定要自己把握住。
她娘还说,嫡庶之间只不过是一字之差而已,她娘虽为丫鬟,可是才情样貌样样不差,所以她成了父亲的妾氏,如今吃穿用度不比当家主母差,而她只要比李南嫣出色,样样都做到最好,她这个庶女与嫡女其实没什么差别的。
可是李夫人的这番话就犹如当头一棒,让她莫名地就有些心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她抢了李南嫣的东西,分走了属于她的疼爱?
不、不对,不能这样算的,上一辈子的恩怨怎么能延续到下一辈子来呢?何况这是她跟李南嫣之间的恩怨,又怎么能牵扯到别的事情上呢?
当初本来就是李南嫣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她当初隐瞒欺骗靳厌离,她跟靳厌离之间也不会错过,如今也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这怎么能全都怪她呢?
李清柔这样想着,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好像心底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之后李清柔就被禁足了,府里那天发生的事情除了几个亲近的丫鬟婆子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毕竟,这府中儿女们接二连三的被退婚,再传出这种庶妹勾搭姐姐未婚夫婿导致婚事被退的消息,只怕这辈子,李府剩下的女儿们都没个好名声了。
甚至外人还会传这李府家风不正,后宅不宁,上梁不正下梁歪,迟早要遭人唾弃的。
……
而在另一边,从李府出来之后,南嫣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失去意识之后被靳厌离带到了府中,但兴许是白日的刺激过重,她当晚就发起了高热,病得厉害。
靳厌离看着这人嘴唇烧的通红,眉头微微皱着,细细地喘着气,嘴里还不停呢喃着什么,“骗子……”
“为什么要骗我呢……”
她眼睛闭的紧紧的,即使是陷入了昏迷,那一排乌黑浓密地眼睫还时不时地轻颤着,鸦羽上沾染着一层湿意。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一声声地,委屈又眷恋地唤着萧非鹤的名字,断断续续的,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热,有时还哭得很伤心,是那种无声无息地流泪。
靳厌离看着心疼,他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情况,看着她这样痛苦难受,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让她不那么难受呢?
隐约中他又听见她口中呢喃的声音了,像是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萧非鹤,别离开我……你抱抱我……”
她哽咽着哀求着,细弱的喘息声微不可闻。
靳厌离深呼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望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地哄着,
“嗯……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离开你。”
听到这声回应,睡梦中的人眼泪又出来了,声音愈发哽咽,“萧非鹤……”
他抓着她的手,声音沙哑,“嗯,是我,我在这儿呢。”
她声音虚弱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靳厌离停顿了一瞬,然后将她的手掌贴在唇上,轻轻地哄着,“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起来教训我好不好?”
靳厌离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就从脸庞上滑下来了,他声音低低呢喃着,像是在哄她,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柔,“我让他来给你赔罪好不好,把他抓过来,然后揍一顿给你出气好不好?你看打他三十大板怎么样?”
“会不会太轻了?那再加二十好不好?”
“嫣嫣,你说你现在怎么变笨了呢?”
他吻着她的手背,细细密密地吻格外的轻柔,“从前你受欺负了都会来找本官给你撑腰的,被猫挠了都得挠回去的……”
“以前那么一个张扬肆意的大小姐,现在怎么就只会哭呢?真是没出息,被欺负了哭有什么用呢?明明可以来找本官的啊,本官最近一身清闲,再说了,帮你撑腰这事本官做的太多都熟悉了,你怎么还退缩了呢……”
听到他这番温柔低缓地轻哄之后,床上昏睡的人似乎终于安稳了一些,没再流泪、也没再呢喃了,就连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而这两日,也是靳厌离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其实这段时日靳厌离自己的病也一直没好,但他不是风寒,所以不会过了病气。
而让丫鬟婢女照顾嫣嫣他又不放心,嫌弃不够细致温柔,于是一样一样的全都自己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对方额头上的细汗。
……
至于外头的动静也一直没有消停过。
萧非鹤这两日一直蹲守在靳府门口,从靳厌离把嫣嫣带走之后就没离开过。
此刻的萧非鹤也是一副浑身狼狈的模样,他现在心中很急,他听说嫣嫣病了,病得厉害,可是靳厌离一直不肯让他见她。
在靳府门口徘徊的这几日,萧非鹤急得直接就闯了进去,可是靳府的守卫严备,两天闯了四次,次次都被阻拦丢出府了。
后来他再要去闯的时候,却又被靳厌离拦住了,他冷冷地警告他说,嫣嫣还在休息,他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不是故意不让她好好休息的,故意想要害她病情加重。
他这样一说,萧非鹤顿时就不敢再闯了,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外,生怕惊扰着嫣嫣休息。
可是现在都已经两天了……
萧非鹤真的快受不了,再不让他见嫣嫣一面的话,他真的快要疯了。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越是看不见她,心中越是挂念担忧,不知道她有没有老实吃药?她很怕苦的,每次吃药时都要费好一番心思折腾的,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继续发热了,要是发热了得赶紧降温,降温也不能用太凉的水……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悄悄的哭?
想到这点,萧非鹤的心口微微发颤,她肯定哭了,那天走的时候她哭得那么伤心绝望,他这次是真的伤到她了。
等到第三天早上的时候,靳府的大门终于开了,萧非鹤看到靳厌离从门口走出来,他下意识地上前,紧张又急切地问询着,
“嫣嫣呢,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醒来了,她肯见我了吗?”
靳厌离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破天荒地回了一句,“还在昏睡着,不过,口中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
听到这话,萧非鹤的心中好似一痛,眼中不自觉地就沁出了一层水雾,向这个往日的对手祈求道,“让我见见她可以吗?”
靳厌离冷冷嗤笑,眼中露出嫌恶至极的神情,“你有什么资格见她,你以为她现在这副模样都是谁造成的?怎么,骗了她不够,所以还想要再伤她一次吗?”
萧非鹤赶紧解释,眼眶通红,“不是的、不是的,靳大人,我求你,算我求你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我真的从没想过要伤害她的,你让我见见嫣嫣,只要你让我见她一面,你要怎么教训我都可以的。”
靳厌离听了这话眼神更冷,用力攥紧了手指,眼中杀意浮现,他不是没杀过人,也恨不得直接将眼前这人杀了完事,但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平复了下来。
他知道嫣嫣现在喜欢的人是他。
连昏迷中都不停呼喊着这人的名字,如果他真伤了他,只怕她会更加伤心难过的。
靳厌离重重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说道,
“她还没有醒,大夫说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病人自己不肯醒,她口中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去试试吧,看能不能唤醒她。”
他做了那么多都无济于事,只因他现在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罢了。
靳厌离面无表情的说完了这番话。
随后转身就走,多看这人一眼都会让他忍不住心中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