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子凭什么来找她泄愤?又凭什么将这股怨气发泄在她身上?她根本没办法出去,更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翩然双手用力挣扎拍打着他的手腕,嘴里开开合合,发出艰难的气音,
“御流云,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啊?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听到这话,御流云嘴角掀起的弧度更冷的一些,“凭什么?凭你是赵修言的未婚妻!你还不知道是吗?好,那本座就告诉你,你那个好未婚夫趁机掳走了本座的妻子,带着本座的妻子回了青州城。”
“我告诉你,不管他对本座的妻子做了什么,到时候,嫣嫣身上所受的任何伤害,本座都会毫不犹豫地在你身上讨回来!”
闻言,林翩然挣扎的动作变得更厉害了,双手揪着他的衣襟用力拉扯着,脸庞被憋得通红,“疯子,放手!你给我放手。”
她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耻至极,“我未婚夫得罪你的事情,你凭什么算在我的头上,你有本事就去找他算账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只会找女人发泄出气的懦夫吗?”
御流云看这女人还敢嘴硬,掐着眼前这人的脖子眼里突然泄出一丝嘲讽的冷意,“怎么,你是女人又如何?你以为说出这种话就能让本座放过你?本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什么不杀女人的坏毛病,如今在这世上,除了嫣嫣,没有我御流云不敢杀的人。”
两人争执间,林翩然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痛,痛到眼前都模糊了,她用力揪紧这人的衣襟,指甲几乎陷进了对方的皮肉里。
她眼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深,“放手,你放开我,御流云,你难道真的要杀了我吗?你忘记伯母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人在面对死亡的恐惧之时,真的会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想让自己活下来,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此刻的林翩然就是这样,她根本顾不上曾经的倔强了,也顾不上眼前这人曾经在她眼里只是个落魄可怜的穷乞丐了,在面对这种窒息的痛苦时,她也会控制不住地害怕。
她到此刻才发觉,原来当他对她失去所有的容忍底线之时,她根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仗着那点似有若无的感情肆无忌惮地对他谩骂不屑,她根本没有胆子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她从前的高高在上,骄傲,不屑,还有那些毫无顾忌的嘲讽跟伤害,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对自己下狠手罢了。
如今失去那一切的依仗,在面对他的报复时,她也就是个卑微求饶的可怜人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悲伤,还是因为被眼前这人这样屈辱地对待而感到委屈难过,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后悔又痛苦的情绪,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居然真的想要杀了她。
而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御流云心中更是嘲讽至极,曾经把他当乞丐欺辱的大小姐,如今居然还有脸面跟他提他的母亲,真是可笑!不过,他当初为什么会对这种的女子痴缠不休,为什么会想着要和她履行婚约呢?
这样的女子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为她放弃一直深深眷恋着自己的妻子?
御流云冷冷盯着眼前这人。
他此刻甚至觉得迷惑不解,他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不堪的女子失控发疯?
她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却对着自己的妻子那般残忍?
……
就在林翩然以为自己可能真的要被这人掐死的时候,眼前这人却突然发力,猛地将她往旁边的案桌上一甩。
巨大的冲击力导致林翩然的整个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后仰着。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旁的案桌上,她整个身体都伏在案桌上,用力咳嗽着,咳得脸颊通红,连眼泪都出来了。
也因着这股力道,原先一直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衣襟一不小心就被扯烂了。
只听见“嘶拉”一声,那件玄黑色的长袍瞬间就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缕系着细细红绳的发丝,便从那道被撕裂的衣襟口中慢慢滑了出来,然后落到地上,轻飘飘的,无声无息。
御流云看到那缕突然从衣襟中飘落的发丝之后,整个人瞬间便怔住了,原本立在半空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好似有些僵硬。
衣服里面怎么会有一截头发呢?
细细的红丝线缠绕着发尾,那一缕发丝被人剪得很整齐,弯成了一道月牙的形状,原本就藏在他的衣襟口,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御流云低头看身上的那件袍子,玄黑色的衣襟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原本缝得细细密密的针脚全都被扯破了,露出毛糙糙的线头,也正是因此,他才看到里头原来还藏了一缕发丝。
他恍惚间想起来,好像有一次,他衣裳上破了一道口子,因为习武之人的衣裳大多都有破损的地方,他也没有在意,后来早饭的时候,嫣嫣瞧见了那件破损的袍子,便说他身为教主,还穿这么破的衣裳,难免惹人笑话,便说要帮他缝好。
那天他在院子里练剑,她就坐在对面的秋千上,手里捏着针线,细致温柔地替他缝补衣裳,海棠花洋洋洒洒飘落了她一身,她就捧着那件袍子坐在树下朝他温柔笑着,那是他最开始动心的那天。
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将这一缕系着红绳的青丝藏进了他的衣襟里。
青丝结发,情义深重。
她一直都是那么深深地爱慕着他。
御流云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眼里有些发涩,视线越来越模糊,心头却莫名地就刮起了一阵冷风,越来越冷,冷到他手指都有些轻颤了,然后弯腰将那缕青丝捡了起来。
夫妻之间才会结发……
那缕微凉的发丝在他掌心绕着弯儿,缠绕住了他的小手指,就像从前的她的手指轻轻牵住他时一样。
他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意。
他不该那样对待她的,不该对她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更不该不顾她的哭诉,毫不留情地将她送走了。
他们是夫妻。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拜过天地,敬过神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是她的丈夫,他应该护着她,爱着她,一辈子对她好的,夫妻之间有什么怨结不能解开?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她做那样狠心的事情?
到这一刻,无尽的后悔跟痛苦如潮水一般齐齐朝他涌来,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痛苦。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从未有过的懊悔……
御流云几乎是狼狈地离开了这间院子,他将那缕青丝紧紧贴在胸口的位置,面色苍白地回到院子里,看到那树下空荡荡的秋千,被风吹风的轻轻晃动,那株海棠花又开了,花瓣随着轻风飘落,和从前一样。
他看着那树下的竹藤秋千,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出现了某种幻觉,他看到嫣嫣像往常一样就坐在那棵海棠树下……
手里捧着她新缝好的衣服,一边跟丫鬟抱怨说他怎么又不小心把衣服弄破了,一边在抬头看到他时,又会忍不住对他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温柔,好似两道新月。
他下意识地朝着树下伸手,那幻影却随之消散,那一瞬间,胸口忽然传来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苦,迅速在四肢百骸里蔓延扩散。
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猛地刺入骨头缝隙之间似的疼痛,叫他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痛意。
他真的后悔了。
他伤害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他辜负了这辈子最爱他的妻子。
他把她伤得遍体鳞伤,一个人绝望离开,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子在一寸寸地凌迟着他的身心,让他痛得手指都在轻颤。
他小心翼翼握好手心那缕发丝,生怕它受一点折损,他如今才发觉,他爱他的妻子,比自以为的还要深爱。
可是怎么办?他还来得及吗?
她还会原谅他吗?
还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
而在另一边的客栈里,这几日的气氛一直都是焦灼压抑的,不过这事南嫣是不太清楚的,毕竟鱼塘里的鱼自己打起来的话,她是不会在意的,反正他们自己打完了就歇歇,到时候她再过去补最后一刀就行了。
她这两日一直躺在屋内休息,过得是土皇帝一般的生活,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