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嫣抬起头时,两人的目光对上,她跟钟岭的脸挨得极近,近到钟岭几乎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气,还有她唇角轻轻吐出的气息,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一刻,钟岭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深,他感觉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一直凝视着南嫣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到她白净柔软的脸庞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一层淡淡的细小绒毛,还有那一排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她的眼神温柔又专注,又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显露出一丝丝的异样。
钟岭呼吸微滞,他看着她,忽然低声问了句,“不问问我,今晚是因为什么而被教训一顿的吗?”
听到这话,南嫣似有缓过神来,她的脸微微离开了一些距离,她手上还捏着那根细小的棉签,轻轻挨着他的下巴处没有离开。
南嫣收回手,又轻轻蹭了一些消毒水,然后涂在他的下巴上,接着才轻声问了一句,“是因为你跟前女友分手的事情吗?”
她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的温柔平静,就如同两人最初见面时的那样。
钟岭喉咙沙哑“嗯”了声。
他的眼神依旧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说得没错,但又不全是。”
还有,客人走后,他母亲问他是什么意思?带个陌生女孩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意思,两个人在一起,他想带自然就带回来了,而且他跟潇潇已经分手了。
他母亲气得控制不住脾气,砸了一个杯子,然后将事实说清楚,说她已经从他那几个朋友那里弄清楚了那女孩的身份。
那就是个高级会所的公主,一个公主怎么能随便带回钟家?他母亲后来又骂他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色迷心窍,选择什么人不好?居然跟一个不清不白的公主好上了,以后钟家在陵城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钟岭皱眉,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呢?
他说那又怎么样呢?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且是他选择的,跟她没什么关系,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代表什么,与其嫌弃别人的出身不好,母亲当年跟父亲在一起时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吗?
他母亲气得当即扇了他一巴掌,然后严令他必须尽快跟那个女人分手,钟家丢不起这个脸!
钟岭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他在心里想着,其实事情原本可以不用闹得这么不可开交的。
他只需要说一声,他跟南嫣之间是签了合约的上下级关系,他只是请她来帮个忙做个秀而已。
只要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他就不用面对这些事情,更不会跟家人起这些争执,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说出真相?或许是因为他骨子里就是叛逆的?
想到这里,钟岭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沉默一瞬,低着头又说了声,“我并没有将我们俩之间签订合约的事情说出去。”
这话说完以后,南嫣手上擦拭的动作明显停住了,她下意识地抬头,却正好对上了钟岭看过来的视线,两人的目光一瞬对上。
而这一刻,空气中也明显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在酝酿着。
钟岭就这么和她对视着,他只觉得她用棉签清理伤处的位置隐隐传来了一阵酥麻的痒意,明明是受伤的,却牵起了一丝入骨的痒,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
而此刻,那股痒意还在不停地蔓延着,从他的下巴到喉咙,再到胸口,酥酥麻麻的,然后蔓彻底延进心底。
尤其是跟南嫣那双温柔水润的眼睛对上时,他只觉得心底那股异样柔软的情绪又开始翻涌出来了。
钟岭的喉咙不由自主的滑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喝的酒,此刻酒精慢慢挥发,让他的大脑忽然产生了一种微醺醉人的感觉,但此刻南嫣就在他的眼前,跟他对视着,近在咫尺的距离。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头发原本很柔顺的散落在肩上,又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滑到了胸前,很长,发尾还带了点微卷,从来没有沾染过其他的什么颜色。
其实,像她这样温柔安静又美丽的女孩子,如果是在青春懵懂的高中时期,一定会是很多男生心底偷偷爱慕暗恋的对象。
如果她高中时期跟他在同一所学校的话,他可能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这么说可能也不对,因为不止是高中时期,现在也是一样的。
美好又温柔的人跟事物,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会一如既往的引人动心。
钟岭的目光根本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他的眼里有一丝迷茫也有一丝朦胧醉意,可他真的只喝了那一口酒而已,他的手指动了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身侧的沙发垫上。
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往前倾斜着,嘴唇动了动,缓慢靠过去,距离一点一点的接近。
他隐约能嗅到了她唇间呼出的柔软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荔枝味唇膏的香气。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近到彼此呼吸交融,还差一点点,他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手背,眼里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情/欲之色,就在他低着头,嘴唇微启着,终于快要触碰她的那一刻时,南嫣忽然往后退开了一点距离,她快速地转过身去。
而这动作也让钟岭瞬间回神。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原先那些迷乱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飞散了,他现在甚至无比的清醒。
他能很明显的从对方后退的动作感受到她心底的不情愿,还有最后那一刻,他靠过去时,她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迟疑怔愣、还有那些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现在可能在震惊,震惊他今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昏了头的举动。
但很快南嫣就为他今晚冒然的举动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她低着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两声,“钟先生今晚是喝醉了吗?应该是喝醉了,才会把我认错当成了什么人的吧。”
她语气故作镇定,含着几分小心试探。
南嫣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亲近的举动再看不出来对方对她动了心思的话,那就是彻底的眼瞎了,但看出来了又不意味着她要去回应对方,更何况在她眼中,这人喜欢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前女友而已。
南嫣似乎有些紧张,她想将手中的棉签放到茶几上,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又下意识地低头去捡,来掩饰气氛的凝固。
钟岭很明显地能看到她脸上些许僵硬的表情,他知道她是在婉拒,还为他保留了些许体面。
钟岭沉默着转过了脸,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上去似乎很冷静清醒,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底一点也不平静,他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快的让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呼吸不得不放缓,然后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此刻也似乎明白了,这段时间里自己一直心不在焉,心情烦闷,还有胸口涌出的那些难忍的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但他知道了是一回事,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分明在排斥他,或许不止如此,可能此刻在她的心底,他今晚的这些举动与她从前在会所里遇到的那些耍流氓,占便宜,表里不一的客人们没什么区别了。
钟岭抿着唇,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他又转头扫了一眼身旁的南嫣,大概是注意到对方故作镇定,但脸色依旧僵硬的样子,钟岭轻吐了一口浊气后,然后平静说了声,“抱歉,我今晚可能是真的喝醉了。你先上楼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留给我一个人处理就行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南嫣才像是稍微松了口气,她抿着唇,朝着对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放下,准备起身离开。
钟岭目光清淡扫过她一眼。
南嫣似乎没注意到,她刚走到楼梯边,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转头看着沙发上静坐着的男人,稍微提醒了一句,“那你脸上的伤口自己注意一些,今晚最好别碰到水。”
钟岭没有转头看她,随口低低“嗯”了一声,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温和,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异样了。
只是在南嫣上了二楼,彻底离开之后,钟岭用力握紧了手指,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晦涩难堪起来。
……
而之后,等钟岭彻底将心底的情绪平复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