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家的酒行不算大,毗邻的也有几家酒行,也都开着,不少赶完早市的人来采购葡萄酒,还有几个像是游客。进了酒行,装修不算出奇,普通的摆设,李牧第一眼就看见货架上某瓶酒的标签上,印的正式岳人歌他们家的族徽。
“我和jean已经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蒙德先生请他们坐下,看店的店员依照他的嘱咐,端来几支杯子并一瓶酒,“这家店我是从父亲手上接过来的,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leo,你知道,生意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吗?就是认准特级园。”
这是一瓶上好的霞多丽,倒在杯子里,已经闻到浓郁的果香。岳人歌笑得两眼弯弯,“蒙德叔叔,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心?我知道啦,你一定是想让爸爸给你降价。”
蒙德无奈地,“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没个正形?”一想到老友居然还大费心思弄什么阿丽高特,老蒙德就一阵气短胸闷。
“你们酒庄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他缓了缓气,“黑皮诺应该不错吧。”
“唔,aude打算再酿一批好的阿丽高特出来。”岳人歌又在他的雷点上踩了一脚,“蒙德叔叔,你真的不感兴趣?”
蒙德笑了,“你们对阿丽高特感兴趣,我也有我的选择。”他看了一眼全程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李牧,好看是好看,但在他看来,与岳人歌的区别正如特级园和大区级一般。
“真遗憾呐。”岳人歌摇了摇头,品着杯中的霞多丽,“你错失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生意场上的分歧,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老蒙德看着两个年轻人暗地里藕断丝连的眼神交流,清了清嗓子,“与其你教我发财,不如跟我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久了,”岳人歌抢先说,“他是个优秀的调酒师。”
蒙德的眉头皱了起来。
弗朗家族是祖传的离经叛道。jean是镇上第一个娶了中国太太的酒农,leo和jade又是夫妇俩捧在手心里长大。姑娘还好些,安分;而这个leo,成天到处乱跑,天南海北走遍了,居然还跑到千里之外的中国,开什么鸡尾酒吧。
美国人能有什么文化?不过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调和在一起罢了。蒙德先生是老派人,自然有其所谓的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认同感。在他看来,酒,就要喝好酒,那些低劣的酒精和不明所以的调和文化,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
他本来就不认同岳人歌的工作,一听李牧还是跟岳人歌沆瀣一气,更没有什么好感。
“您误会了,蒙德先生。”李牧察觉到老先生脸上的风云变幻,自觉不能再保持沉默。挽回自己的形象倒是次要,自上次见面之后,他虽觉这位老人有些执拗,但阅历丰富,对酒类的见解颇深,那些积压在心里的问题已经酝酿已久,在异国他乡,在此时此刻,他不吐不快。
于是,鼓起勇气,“我不过是个喜欢酒的人。”
这几乎算是李牧第一次正儿八经跟蒙德说话,美式腔调,但并不油滑。蒙德挑了挑眉,“你喜欢酒?”
“嗯。”李牧说,“其实在我们中国,也有非常浓厚的酒文化。我们的国酒,您应该知道的,茅台,典型的酱香型白酒,给人带来的享受和您这边的罗曼尼康帝应该不相上下。”
蒙德轻轻晃着酒杯,“你继续说。”
“我来这边这些天,说实话,很喜欢这里。成熟的产业链、浓厚的酒文化,酒给人们带来了快乐。我也在这里过得很快乐。而且还有像jean先生,包括您这样在这一行努力耕耘的前辈,让我万分敬佩。”
李牧不卑不亢,目光沉静。蒙德低头喝了一口酒。
“我来这里之后,其实想了很多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该如何弘扬自己本国的酒文化?”
问题一抛出,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您看不起鸡尾酒,我可以理解。毕竟葡萄酒的历史可比鸡尾酒要深远得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您对鸡尾酒的认识可能有所欠缺——不是说您存在问题。我只是在分析事实。”
“在这里,葡萄酒文化浓郁,大家也以饮葡萄酒为荣、为乐。”李牧娓娓道来,“但在千里之外的中国,我们也有品质不逊色于葡萄酒的白酒。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中国年轻人反而对白酒有些敬而远之呢?”
岳人歌也把手上的杯子放下了。他不明白,李牧为什么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更没有想到,李牧竟然也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中国的酒文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千百年前对酒当歌的悲怆豪放,明月相照下起舞弄清影的浪漫洒脱,那是写在诗词里,流淌在文化血脉中的滋味。而在岳人歌的记忆中,他的外公,就是喜欢喝白酒的。
蒙德家的酒行不算大,毗邻的也有几家酒行,也都开着,不少赶完早市的人来采购葡萄酒,还有几个像是游客。进了酒行,装修不算出奇,普通的摆设,李牧第一眼就看见货架上某瓶酒的标签上,印的正式岳人歌他们家的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