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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不都是如此?”程远道压低了声音,道:“通倭的人太多了, 之前朝廷调来御史巡抚浙江,可斩海盗、除奸商又如何,还不是反被官僚攻讦,到头来落得个自尽的下场。”

他说的这人谢苗儿昔年读史时就知晓,可眼下从认识的人口中,这样鲜活又轻描淡写的说来,她忽然一阵恍惚。

程远道没想太多, 以为是谢苗儿到底年纪小,听到这种事情于心不忍, 于是转移话题道:“算了, 日子还得过,生意也还是要做。”

毕竟, 除了被贼寇杀死, 还有一种死法, 叫饿死。

谢苗儿道:“徐徐图之吧,不急于一时。”

再谈了一会儿,两人便各自离开。

陆怀海去了金华募兵,谢苗儿这一趟回台州,是自己来的。

谢苗儿往身后一望,见陆怀海派来保护她的那两位还在,心下安定。

陆家二房的陆檀珠要出嫁了,谢苗儿替陆怀海捎礼回来。

而且,无论是布坊还是一双弟妹,她都没办法抛下,书信如何也不够,谢苗儿想着自己奔波辛苦些,总是能都看顾到的。

她在台州约莫带了一旬,再回去时,在马车里颠簸的晕车又犯了的时候,谢苗儿心想这回一定得让他教会她骑马了。

清早,她回到他们的家,一看马厩的草料里,有赤风打过滚的新鲜痕迹,就知陆怀海比她早回杭。

不过小别重逢,还是得等到晚上。

傍晚时分,谢苗儿支着腮,坐在郁郁葱葱的枇杷树下心不在焉地打算盘,说是在核账,不如说是在打发等待他的漫长时光。

听见沉缓而坚定的脚步声从院墙外一点点靠近,谢苗儿忙站起,抖落了身上不知何时飘落的几片叶子,扬着笑跑到门槛边。

“回来了。”陆怀海说。

也不知是在说她还是说他自己。

他和她总是在傍晚时分见面相处,就好像从早到晚,就只有这一点时间是属于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