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昭是聪明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眸细想一番,淡淡地说:“还好吧。”双手乖巧地叠在膝上。
谭禹亮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胳膊压着兵书,凝听了四周,没发现异常动静,才略微压低的声音,说:“那几个皇孙,你若喜欢愿意挑一个夫婿也成,若不喜欢,且先周旋着,皇上的主意没有那么快定下来,等皇上要定下来的时候……”离皇帝最后的日子也不久了,一切就没准儿了。
雪昭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她知道。
谭禹亮淡笑了一下。
他孙女是聪明人,无须他多操心,他慈爱地说:“这几日累着了吧?快回去休息。”
雪昭回了院子里,父母亲们也都没刻意提她跟皇孙的事。
他们都和国公爷是一个态度。
天气未明,旁人看不清痕迹。
晋国公府也不想要让旁人看清。
雪昭自己,更不想别人看清楚。
天气略好一些之后,嘉延帝的风湿也好了许多,雪昭依旧频频入宫,不是陪皇后,就是陪妃嫔,或者陪齐宁等住在宫中的郡主、县主。
最后却都是要绕到嘉延帝跟前去,皇孙们也同在。
但是和谭禹亮说的一样,嘉延帝没有那么快下决心,他只是让雪昭和皇孙们在他眼前晃悠,旁的倒是一概不说。
雪昭也装作不知道,该进宫则进宫,和皇孙们通通不咸不淡。
有时回得晚了,由面熟的宫人送出宫,掌灯时分,两条人影后面,还跟着另一道人影,悄无声息。
直到嘉延帝病了一场,朝廷里有些人上折子请立太子。
早些年,嘉延帝年轻力壮,虽重女色,又专权弄权,也算励精图治。
这几年明显精力不济,人也暴躁许多,朝臣们硬捱了几年,不得不硬提此事。
大皇子年近不惑,已不是年轻人,又在边关病重,寿元难料,但其子却生龙活虎。大皇子后面,又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皇子。
这太子到底该怎么立?
若立嫡长,太后无子,便是无嫡,则立皇长子,若大皇子在嘉延帝前头病逝,太子之位顺到皇孙头上,他几个叔叔焉能服气?万一嘉延帝恰好也前脚后地跟着去了……那可就有戏看了。
若不立皇长子而立贤,后面六个皇子,除了十二皇子是个哑巴,也还有五个皇子,各个手握权势,不甘示弱。
名分还是得早早定下来为好。
尤其嘉延帝这一病,朝中大臣更是提心吊胆,生怕皇帝去得突然,生出夺位的祸乱来。
嘉延帝本来生病就心烦,一道道请立太子的折子,无疑像咒他早死的符咒。
他一生气,越发病重,甚至上火燎泡,说话都不利索了。
人老了,身不由己。
嘉延帝听宦官说,有的儿子已经蠢蠢欲动,上折子试探说想回京,或者私底下有小动作的,心里恨极了——恨自己不能年轻十年,亲自教训儿子。
“叫老十二来!让他快点过来!”
“快去!朕要见他!”
桓崇郁很快入了宫。
当年他因不受嘉延帝欢喜,早早就被逐出皇宫,迁居十王府……那时连大皇子都没搬出皇宫,他却去了宫外。
到底是远香近臭,留宫的皇子们,陆陆续续都出了京,反倒是他这个在京的被遗忘了,一直住在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