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昭很快就听说了,她正在房里佩戴一条项链,很素的链子,上面只坠着一颗透明的珠子。
及笄时收的礼物。
谭若贞进来之后,忍不住打趣女儿:“那是谁送的链子?瞧你爱得跟什么似的,娘进来半天了,你也没瞧见。”
雪昭戴好项链,扭头一笑:“娘,您怎么来了?”
却不说是谁送的项链。
谭若贞过来道:“你正祖母为你准备嫁妆呢,我过来看一看你。”说完,她打量着雪昭,看女儿有没有不开心。
雪昭只是很平静地说:“辛苦您和祖母了。”
谭若贞一下子红了眼睛,紧紧搂着雪昭。
天下多少愿嫁皇室的姑娘,偏她的孩子,怎么就遭了这个罪……惹那劳什子皇室的人青睐!
雪昭靠在母亲怀里,安慰着说:“娘,嫁妆早晚要为女儿准备。”
谭若贞擦了眼泪,也道:“是啊,早晚要为咱们雪昭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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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到这一年入冬,嘉延帝重病卧床,这次不似从前,用药、针灸就能好转,人都晕了好几次,昏迷好半天才能转醒。
整个皇城一片萧索。
皇城之内,皇亲国戚与朝臣们,私底下全都活络了起来。
皇城之外,就藩的藩王,已经整装待发。
顺王代理朝政,桓崇郁摄政,一切风波暂未闹到明面上来,倒还算太平。
眼看快到了桓崇郁该去金陵就藩的日子,人心躁动。
嘉延帝趁着清醒的时候,召见了桓崇郁,吩咐后事。
他躺在高床软枕上,闭着眼,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说话断断续续:“十二……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今天怎么不见顺王,他……他怎么不来为朕侍疾?”
桓崇郁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父皇。
嘉延帝忽想起,眼前的儿子不会说话,在五岁那年被马蹄踢成哑巴了。
他头很晕,眼皮也在抽筋,思虑不了太多,趁着自己还清醒,交代说:“十二……朕就指望你……辅佐你侄子顺王……登……”
“儿臣遵命。”
桓崇郁冷声说。
嘉延帝猛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桓崇郁,如同见恶鬼一般,抬手指着他:“你、你、你不是……你……你……”
桓崇郁嘲弄着冷笑:“儿臣不是哑巴?”
他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嘉延帝,说:“父皇健忘,不记得儿臣和皇兄们一样,生下来时不哑。”
他本来也能说话,也能和人说笑。他本来遇到心爱的女子,可以早早表明心意,他本来有许多许多理所应当的“本来”。
“逆子……逆子……你个逆子……”
逆子骗了他足足十五年!十五年!
嘉延帝怒火攻心,一下子没缓过来,大口喘气,死死地睁大眼睛盯着桓崇郁,惊惧地喊道:“来人,来人……来人……来人……”
然而没有人回应。
桓崇郁当着嘉延帝的面,织金的宽袖之中,掏出一张赐婚诏书,抖落开,当着嘉延帝的面燃烧殆尽。
他冷眼看着嘉延帝,眼里没有半分怜悯,缓缓说道:“怪就怪父皇要为雪昭赐婚。”
嘉延帝忽明白,连晋国公都可能叛了,一口血腥涌上来,睁着眼,死不瞑目。
桓崇郁盯着龙床上的死人,只薄凉一眼,就转身出去,冷肃地吩咐郑喜,召宗室、重臣入宫,然后封锁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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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大白天召见满京贵胄,意味着不寻常,消息如丸走坂,传遍京中。
谭禹亮即刻赶回家,嘱咐家眷:“封好门,若非我回家,绝不要开门!”
国公夫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谭禹亮回主院,换上一身戎装,带着常用的武|器,准备领兵去跟顺王汇合。
皇城之内一定会混乱一段时间,届时藩王再入京,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