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忍不住将文件翻平了压下去,压着怒气紧跟着道:“你的伎俩偏偏其他人还行,骗我可做不到。”
意图被戳破,裴椋却并不慌张。
“其一,我查到了你们的盈利数据,在罗科的垄断下说到底机械产业顶了天就这么一点利润,版图也这么些,想薄利多销都难,对比你其他产业差远了。加上之前c区那一场暴动,你囤积的机械大量抛售又在高点吸入,来来回回足足亏掉了几千万吧?这些钱有人能够替你兜底吗?”
“而收购掉股权就不一样了。我手头上有了赵任长的保证,后面的供应版图不会断,你猜由这个作为起步开头,后面的路会怎么走?”
裴椋面不改色的给他张口画了一套大饼,声音低哑在一片潮热中似乎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蛊惑人心一般。
青年甚至不自觉的跟着她的思路在走,猛地回神才发觉手心被烟头烫到,尖锐的刺痛感传来。
然而裴椋的条件还在继续。
“其二,你们的机械零件还是太粗制滥造了,想要靠这个去跟罗科竞争不是必输是什么?把机械运营权放出来,拿剩下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和一大笔现金,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椋话音顿了顿,眼前人的一双眼睛却像是被冷水浸润过,漆黑沉寂,有着魔力似的,不自觉的再度增加了这番话的说服力。
还没等谈敬再度开口。
她话锋就先急转直下:“至于其他的……我想你应该最清楚最近发生的问题,木雕没成,走私渠道那一批货是不是被扣押下来了?再过六天就是违约了,恐怕经过这么一件事,你们的口碑和信誉也会跟着直线下跌。要是不打算出售,我可以等待那时候再动手,或许也不迟。”
青年猛地停住动作!
c区那一批机械就是由之前的木雕接手,打着旗号取代,结果反倒是阴沟里翻船,c区追究赔偿款险些没把人折磨个半死,但是折磨只能泄泄火气,而且那些折损出去的收益却是实打实的!
最近一直叫他焦头烂额着的也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但这明明也就几天前的事,他们口风密不透风,怎么还会漏出去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
他喉咙发干,胸腔内充斥着一阵灼烧的气焰,攥紧手腕死死压住声音。
“早前看到那些劣质木雕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多少察觉点木雕的问题,没想到刚愎自用,居然还真要了拿一批货。”裴椋道。
对方被讽刺不怒反笑,伸手搓了搓狼狈的面孔,冷静开口:“所以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有办法补救这个烂摊子,最大概率挽回收益也不用担负违约代价,但前提条件跟前面说的一样,我要机械供应完完整整的运营权。”
裴椋目光发冷,从头到尾都在引导着这场对话的思路,她看向眼前人,言语间都是势在必得!
青年喉咙发干,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是因为太热导致的头脑发昏还是因为这些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他最终还是压着一口气,半响点了头,“可以。”
这个产业链接手的太快又不在他擅长的领域,就算是拿到了照样也要去跟一堆老狐狸掰扯,另一边的烂摊子才是他真正放在手里的核心业务,外人看到或许把机械运营权看的更重,然而对他来说孰轻孰重的选择却截然相反。
更别说为了这点产业得罪人根本不划算,他虽然不是没能力应付几个小祖宗,但也会觉得棘手。
“……你最好是真能够把那个烂摊子解决了!”
青年额头覆上一层薄汗,声音压低警告道。
他搭在桌上的手指关节动了动,因为用力和怒火攥的青白。
“当然。”
裴椋轻飘飘的应下,声音难避免的带上几分低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回过头来,手背关节绷紧青筋,血管弧度在光线下显得清晰可见,“……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对我动手的背后主使到底是谁?”
谈敬猛地抬头,无声的语句在喉咙里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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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椋走出门找车子转了钥匙才发现打不着火了,旁边赵四腿肚子都是软的,脑袋都是一脑袋浆糊,根本给不出什么有效意见。
闻青斐现在人如果没有差错还在西区中心区沟通,指望她肯定是不行了,裴椋拧了拧眉,只能拨出去一个临时最近的电话。
“我刚从c区出来,就审核区这里,过来吧。”
裴椋直起身,声音沙哑的出声道。
她抽了把纸巾擦了擦指缝里的血渍和手心的汗,指骨清瘦笔直,关节处凸起的青筋和起伏的呼吸却在昭示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敛起,一身潮气。
赵四在旁边赶紧补充道:“对对对!张哥你可赶紧过来吧,等再晚一点这都要变成无人区了!”
“c区?”张开舌头差点打结,顿时淡定不下去了,“大佬你怎么去了那地方?我草,等我一会,不……我马上就来!”
他那头似乎是被人踹了一脚,突然痛呼一声忍下脱口而出的粗口,火急火燎地补了一句。
谈敬已经平复了一下情绪从里面走出来,跟在旁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突然开口道:“叶家?你的靠山也就是扯了一张大旗嘛,也不过如此。”
“只是扯一张大旗当然不足以,但只要能扯得大旗足够多不就够了吗?”裴椋也不恼怒,淡淡出声提醒他。
谈敬一阵恼怒,然而等车缓缓过来他才眯起视线:“这可不是叶二少会开的车。”
秦年秋一个漂移甩尾停下,走出车外咬了根烟头,“当然不是,因为来接人的就不是他。”
旁边的张开缓缓摇下车窗,趴在旁边咳得撕心裂肺脸色煞白,虚弱道:“年秋姐,你这车速下回能不能放慢一点。”
青年在看到人的时候脸色霎时间变转,他倒是不忌惮纨绔子弟,顶多是背后的家族难缠一点,但纨绔子弟跟有实权和继承权的人物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原来是秦小姐。”
“百闻不如一见,我也没想到还有这几率来c区闯一闯,还有这运气跟人见一面。”秦年秋则是随意的勾了勾嘴角看过去,也不意外的客套交流了两句,转头道,“大佬,上车?”
“行,这趟多谢。”裴椋伸手拿上外套,紧跟着上车,旁边赵四也跟着绷紧身体上了。
“对了,我们那边聚会还没散场,大佬你现在是要先回家还是再回聚会?”张开跟着在旁边补充,跟着往后面看了看。
“那就回家吧。”裴椋闭眼,报出一个地址,倒是对此没什么异议。
她来这里该解决的已经解决了,裴椋这会心情甚至还能说上一句不错。只要不回想起青年最后吐露的那个名字。
跟着一道飙车过去的赵四后背都是冷汗津津,尽管他只是“帮了一个小忙,从头到尾只在围观”,甚至还是隔了一道门没有完整听见里头的问话,但从c区出来他整个人都是魂魄漂移的形式走着的,裴椋率先被送回去,而他则是跟着一起回到聚会,
而直到此时,赵四才明白那一句“你说错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指不应该形容,而是,形容错了。
裴椋这玩意不是蛇,她是鹰隼之辈。
蛇捕猎会一点点缠绕紧了猎物,等到活物不挣扎了最后慢慢吞吃消化,鹰隼不一样——
她不会给猎物留下任何喘息的时间让它再多喘几分钟,追求的就是一击毙命,下手就不会给任何的活路。
她要直接咬断对方咽喉才会放心,再拆骨吃肉。
明明聚会室内这会还开着全天候的暖气,赵四站在原地背后却像是从水池打捞出来,一身汗津津,冷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冷的骨头缝都漏风。
不经让他打了个哆嗦。
旁边人察觉到不对劲:“赵四,你这没事吧?我怎么看你冷的不行啊?旁边的暖气开大点。”
“我去!这够大了,再高还不得蒸熟了。”旁边一群狐朋狗友跟着嚷嚷。
赵四这才勉强被拉回神来,摆摆手尽量恢复平常的嫌弃语气:“不用,我人好好的,都瞎操心什么。”
他勉强平复下心绪,捏了捏这一手的汗方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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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裴椋终于到了家,熊孩子还在里边没睡,看见人连忙过来打开门,街角一抹光线终于叫人重新找回真实感来。
旁边的姜小牙也成天到晚跟着姜小牙晃荡,轻轻松松顺着一路撒欢过来,三两下跳到了裴椋肩膀上。
她顿了顿抬起眼,“都还不睡?”
裴椋进了房间找了点东西,冰箱里不剩下什么,还有一旁的面条索性热了吃,顺带咬了一瓶营养液进去续了一下命。
而后才打开直播间,弹幕顿时大量涌入进来,直播间左上角人数也在不停的上跳增加。
【今天直播来的也太晚,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终于等到开播了,总觉得等开播这一阵子的时间总是漫长无期限,直播的时间倒是眨眼就过。】
【前面的附议,可惜回回大佬都不肯提前开播一下。】
【今天刻什么?】
她整个人像是窝在寒气里,手臂按着一角,抬头碰了碰头顶的卡槽才声音略微沙哑的开口,“今天题材选个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的?昨天大佬不是才刻了那什么《徐晃射锦袍吗》?”张公子听这话愣了下,忍不住开口下意识道。
“大概换个人物题材吧。”秦年秋坐在主位,言简意赅的开口。
她昨天也跟着看了裴椋的木雕,因为受到震撼非比寻常,很快做出判断来。
几人散了场之后算是聚在一起,叶拆则是抱着手臂靠一旁,冷笑道:“谁说的换题材就一定是换内容了?指不定就是换材料。”
两人针尖对麦芒,瞬间不大的空间里就擦碰出了火星子——
陈良默默离着这两人远了点,不然浑身骨头总瘆得慌。
要说您两位老人家不对付就不对付吧?但为什么不对付起来还要碰面到一块,总是他们在旁边的无辜遭殃,难以幸免?
张公子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打着哈哈道:“年秋姐好不容易一聚,叶哥你也真是!”
“什么叫好不容易一聚,前些天才聚过,然后就抢了我一个牙雕名额。”叶拆冷嗤。
秦年秋冷不丁道:“确实,这名额也得亏是让给我了,到某人手里也是浪费。”
叶拆顿时横眉倒竖,眼看两人又想要干架,陈良赶紧一拍大腿,在旁边假装着‘不经意’发现道:“大佬雕刻是不是开始了!”
两人动静这才停下来。
而屏幕上裴椋的确已经挑开卡槽开始挑刀,顺带着回答了句弹幕问题:“不是换材料,是换内容。”
戏剧雕刻依旧是戏剧雕刻,只不过题材不重复。
刻的题材是《女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