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到凌晨光忙着处理那边那边的突发事件了,那还记得时间去再去想漆器。
而且家里剩余的大漆已经彻底告捷,做个漆器的数量差的远,只能换个其他的。
裴椋动作一顿,手臂扣开卡槽轻咳了一声,出声道:“出了点意外,今天估计是直播不成漆器了,还是金漆木雕,不过这一次的工程量会比较大。”
叶拆顿时愣住,“还是金漆木雕?”
这回张公子不愣了,换他愣,倒也不是为什么,主要裴椋行为太反常,按照常理来说金漆木雕的题材重复了那面多变该刻的这回是真刻完了,再刻也不太对吧?
“叶哥,冷静!”张公子赶紧出声,试图制止之后可能再发生的打脸惨剧,“大佬刻金漆木雕一定是有她的用意在的!不要贸然行事——”
叶拆无语,抬腿就踹他一脚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贸然行事,我就惊讶下不行吗?”
弹幕反应也强作镇定。
【还是金漆木雕?不对,大佬刻的金漆木雕还是合理的,重复题材什么的其实也能够说得上正常?】
【前面的我劝你自己还是先正常点,金漆木雕重复题材这事虽然能理解成不想再被质疑后打脸但也不用这么强行合理吧?】
【嘶……金漆木雕还没告一段落?那就是说我还有的看?没明白为什么你们一直在喊不希望重复题材,我就还挺喜欢金灿灿的木雕,对漆器不感兴趣。】
弹幕跟着起些不同意见的争执,不过明显没有昨天那场强烈。
连续两回的打脸,够叫他们安静了。
当然,最直截了当的是陈燕的提问:“这回直播的题材是什么?”
“金漆木雕大神龛。”
裴椋声音沙哑低沉,她下颌骨连着肩线,背脊清瘦衬得整个人格外的白起来。手臂按着卡槽的一角。
这句话一出,陈燕猛然止声!
扯动唇角才蠕动了下,“金漆木雕大神龛?”
开什么玩笑?
她整个人血液像是被点燃一般沸腾,猛然弯腰努力搓了把脸。
“怎么还有人还会去刻金漆木雕大神龛的,这玩意明明早就应该——”应该断代的。
她后半段的声音都压在唇齿下上不来出不去,像是被困顿住,整个人情绪格外迷茫的抬起头来。
一时间却是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眼前的声音越过头顶再度传来,“这尊东西也早该断代的,或者说已经断代了。”
裴椋声音压得有些低,平静中却又带着些许复杂。
金漆木雕大神龛是祠堂内供奉先祖的用具,多雕刻帝王将相,道教神仙,装饰以漆金为主,在粤东潮汕一带最为常见,敬宗祭祖,追本溯源。
然而在星际时代已经早就不具备所谓的实用价值,能够剩下来的大神龛没有几尊,也就是因为这个,裴椋才打算刻一刻这尊金漆大神龛。
陈燕沉默着不发一言。
眼前人终于卷起袖子继续开口,裴椋声音沙哑,裹着夜风的寒意透过声音来。
“不过哪怕在金漆神龛里也有区分,比如神像龛与祖宗龛就是型制有别,神像龛为开放式,有垂帘但无龛门;祖宗龛无垂帘,有龛门。”
【那这回要刻的是什么龛?】
“祖宗。”
裴椋声音平静,喉咙滚动两下,手臂按在旁边的卡槽上,还能看出流畅有力的线条。
她挑出适合的几把刀来,不,不能够说几把。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二三十把,整齐排序开来,错落有序,甚至连伞骨的刀也没落下。
金漆木雕大神龛的雕刻工艺极为复杂,更别说还是如此庞大的工程,一两天的程度就别指望着想了。
裴椋脑子里过了一遍大致程序,提起刀来,刀尖陷入木料里,手边木料说是几块都不够,应该说是几块大块木雕,她只能勉强用凿刀解开几块木雕简单拆分,木料上好。
几处细节处加上了榫卯结构拼接,裴椋低头伸出手臂按着龛门试了试,门窗很牢固几乎很难因为外力拉扯摇晃,硬挺足够。
尽管金漆木雕大神龛多数时候其实也用不到太多的牢固性,但是都做了,就得尽量做到最好。
裴椋拿过旁边毛巾打湿擦了擦手,凉意瞬间将刚刚活动的热气驱散不少。
“大体结构打好了。”她声音沙哑,还带着喉咙的粘意,气息有些错乱。
【光是打个外面结构看着都好费劲,大佬今天能刻完这一尊金漆木雕大神龛吗?】
【今天刻完?前面的你说话怕不是在逗我,光是整个大神龛的复杂程度,想要刻完一半都得要不少时间。】
【得,估计这两天的直播时间都要耗在这尊金漆木雕大神龛上了。】
打完结构后弹幕也像是终于活过来一般,吐出一口气跟在旁边交流。
陈燕仰头看着,裴椋拼凑打造起来的结构叫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错觉,似乎又像是看到了儿时的金漆木雕大神龛,当时她还在学着木雕,老爷子也还是把她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少年时期起家里就一直供着一尊金漆木雕大神龛,几乎有她半人的高度。
黑底金漆,站在光线下几乎能够晃得叫人睁不开眼,第一眼就彻底把陈燕给惊艳住了,对着老爷子坚定说,“我要学金漆木雕刻大神龛!”
对,她也想要刻一尊属于自己的大神龛。
当属年少轻狂话也不过脑子就敢口出妄言,这是老爷子对她当时那句话的评价,但嫌弃归嫌弃,既然她愿意学总是好的,所以依旧叫她开始走上了这条关于金漆木雕的长路。
很苦,但是苦中作乐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刻出金漆木雕大神龛陈燕又觉得有什么了,该熬得都熬了。
但偏偏就是这时候金漆木雕市场开始衰落。
直到金漆木雕大神龛的断代,市场上不再需要所谓华而不实的工艺品,多数人几乎都放弃了大神龛的雕刻制作,老爷子也绝口不再提。
后来这像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开始走上木雕这途的目标消失,当时更多的学业和选择压下来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想要往前走就必须做出选择,到底是继续走这条路还是放弃。
当时陈燕年轻气盛也狂,失控后彻底跟着老爷子爆发了,砸了作品说自己再也不会去刻金漆木雕,也不会再走上这一行。
想到这里她继续沉默下来,看着眼前的神龛结构。
过了这么久,她开始转行走上自己的人生道路,搞科技搞事业,木雕也彻底被忘在脑后,后面虽然跟老爷子的关系化冰开始缓和,但当年金漆木雕大神龛已经放到落灰败落,连带着陈燕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她一开始也是想要刻这么一座大神龛的。
陈燕晃神,声音顿了顿才慢慢出来,视线重新移向屏幕:“……神龛吗?”
眼前人动作还在继续,她简单凿出粗胚,整个木料上的结构一点点被剖解开来,像是随裴椋的心意出来大概的形状。
开料开的很成功。
虽然弹幕还是有一如既往的疑问。
【等等,容我问一句大佬这回刻神龛刻的有是什么题材?粗胚完全看不懂啊!】
【前面的,学习,学习是重中之重,只要你把大佬的木雕题材全部截取下来分析个一遍你就会得到……下一回填充题材库的机会。】
【靠!上一楼的话未免过于真实了点?能不能注意警告标语不要叫我随随便便看见又扎心一回?】
裴椋抬起眼暂时放下手里的刀,后颈处都是汗被打湿,身上带着热气有些潮湿,擦了把手臂才道:“刻的是薛仁贵征东。”
她喉咙因为长时间没进水有些干哑,带着略微的鼻音。
不过其余人显然是更关注于当前透露出来的信息。
张公子下意识抬起头,靠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道:“薛仁贵征东?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是什么故事来着……不会是人物雕刻吧?”
大佬怎么突然又响起要雕刻这题材来了?没什么道理啊?
“人想怎么雕刻就怎么雕刻,你什么时候还能左右大佬了?”叶拆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挑眉按着肩膀把人往前坐。
“叶哥!手下留情!”张公子也冤枉,急中生智道:“我这也不是担心大佬刻的题材差点意思吗?这很合理!”
合理个屁!
叶拆眼角抽了抽,一巴掌给他背按下去:“闭嘴。”
当然,他做这举动倒不是因为相信了张开这番所谓合理的鬼话,而是屏幕上的直播已经在继续了,再浪费时间不知道要错过多少。裴椋刀尖修饰,落在线条上,随即刻出更多的一些细节出来。
眼前人微微垂首,手背青筋绷紧,黑色的短袖衬得她肩颈脊骨更为突出,腰背清瘦,然而力道在手腕却又显得有力。
刀尖一点点铲除剔去多余的木料。
刀线利落流畅,几乎没有需要顿挫修改的细节,直接一气呵成。
这回因为刻的不能算完整意义的通雕自然也是要跟着收敛些。
这副人物雕刻是《薛仁贵征东》。
当然,征的是薛仁贵不是薛平贵。
裴椋难得休息了一下,站起身弯腰去旁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才开口为弹幕解答,“薛仁贵征东算是武将故事了,在唐代流传甚广,在后世又经过不少编纂。”
史书上的关于这一场战事记载不多,但征东这一件其实足可说道,不止唐太宗想征东,前几朝其实试图征东以久,几次失败,直到唐高宗之时,薛仁贵第二次远赴天山征东,临阵发三箭射死三人,直接定天山之战!
接着薛仁贵又趁敌将大溃,乘胜追击辽东败众,擒住首领,终于为彻底扫平辽东定了基调。
至此九姓铁勒衰败,不再为边患。
裴椋回忆起大致的故事,跟着边喝水边道来。
白袍血染辽东,三箭威震天山。
裴椋掌心原先裹着的冷气彻底被驱散,玩笑道,“这跟徐晃一样,也是个神射手。箭穿五甲而过,三箭三人。”
弹幕虽然也没有多少懂的,毕竟星际时代早就不跟着打什么冷兵器了,直接上星舰机甲就完事的家伙,但是多少跟着做阅读理解也是勉强把自己弄懂个七八。
【懂了,大概意思就是神射手征东,三发秒了对面,之后敌军衰败不能再来,这版本总结的够精确了吧?】
【前面阅读理解做的不错,虽然这个版本有些粗略,但意思还是简洁明了的!原本我还没听懂来着。】
弹幕被吹到也飘了不少,忍不住找裴椋邀功,【大佬,我这版本的翻译挺好的吧?】
裴椋手臂按着卡槽,点点头道:“是,很精确,如果别叫薛仁贵知道就好。”
【为什么?】
眼前人按紧卡槽挑出刀来,声音轻描淡写却平静的格外招打:“我怕他掀了棺材板活过来砍你。”
公屏上顿时刷过去一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
弹幕:“……”
弹幕:“?”
他不干了!
弹幕直接被气的一个仰倒,选择闭麦。
裴椋挑了把细刀继续,建立在整个粗胚的几处上,细胚刻的顺利很多,刀尖指向的地方雕工干净利落,寥寥几刀,刀刀见锋!
起首就是从下至上,人物起底十几人连续不断。
手下刻刀前宽后窄,刀刃同样足够锋利,可以把不需要的木雕剔除,叫线条更为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