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的去回话,对了,风大人还说,侯爷吩咐了,您不在这次审问的名单内。”
她点点头,目送许小山退下,眉梢轻扬,冷声道:“既是醒了,又何必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陆安行挣扎着起身,哑着嗓子道:“你如何知道?”
“呼吸声,变了。”
陆安行自嘲般笑笑,起身越过屏风而出,他走得极慢,步履蹒跚,身形微晃,待他出来,赵长欢不由皱了皱眉。
面前的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瘦,出云山下那个明朗倨傲的少年如今面颊消瘦,双目失神,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胡乱披在肩后,他的面容,神态,都是痛苦的模样。
她见过肖似这样的眼神,在韶关城的战场上,正值好年华的儿郎浴血厮杀四肢不全从战场上下来时也是这副模样,那些伤病残将也曾这样看着她,战火所及,幼年失怙的孩童也曾这样望向她。
无尽的悲痛、愤恨,那些目光比北戎人手中的弯刀更让人心惊,彼时她刚历丧亲之痛,一心要上战场手刃仇敌,赵家旧部身披甲胄在她面前齐齐跪下,韶关城的灵堂里,军中自幼看她长起来的叔伯跪了一地求她回京,他们说赵家只剩了她一人,不能让赵家无一人可归,尽数葬在这,连个扶棺的人也没有。
在她扶灵回京的那天,出城的路边跪满了人,他们其中有总角小童,亦有耄耋老人,有从临城连夜赶来的百姓,也有身负重伤动也不能动的伤兵,有人跪着,有人躺着,他们说要送一送他们的赵将军,那一天太阳很大,北境的朔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谁也没有出声,一片静默里,那是十七岁的她第一次认识到,赵这个字对这些身处战乱的百姓意味着什么,她的父兄用命也要守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父亲总说,他做将军从来不是为了光耀赵家,也不是觉得威风赫赫,而是那年战起,他随祖父出征,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些目送他们出战的百姓眼里找到了答案,那是赵家的军魂,明靖的傲骨,百姓的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