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街上遇见谢灵玄的车后,温初弦许久都没再出门,待在闺房中备嫁。
迎亲定在六月初五,那一日已叫冰人提前算过,端是好光景、宜嫁娶的。
待嫁的日子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只如流水一般,平平静静地过去。
温初弦每日调香制香,还要看铺子掌柜送来的账本,件件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核对,日子过得甚是充实。从前那些龌龊的人和事,像褪了色的墨汁,渐渐都已离她远去。
最后一次见到谢灵玄,是在谢温周三家的家宴上。
隔着繁复喧哗的席面,她看见他正和长辈们斟酒侑觞。那谈吐举止甚为折节谦恭,翩翩有礼,怎么看都是一个雪胎梅骨的君子。
他偶尔目光与她对碰,也是轻轻一瞥即移开,并无逾矩之处。
温初弦暗中叹了口气,略略心安。
席间小憩,宾客尽欢。
温初弦就着盛宴的喜庆氛围,也多饮了几杯果酒。她是花一般的年纪,微微的醉意浮上脸颊,白里透红,如海棠初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含苞欲放的美丽,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谢、周、温三家几代来都互有联姻,乃为世交。温初弦跟在姊妹们身后,按礼数给族中兄长敬酒。
周遭闹闹哄哄的,轮到谢灵玄时,她不好特殊,也将羽觞抬起,低声道了句,“世兄请。”
谢灵玄亦抬起羽觞,示意了一下,“多谢世妹。”
他是谢周温三族中最闪耀的一颗紫薇星,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追随者无数,肖想者无数,一举一动都能引来绝对的目光。
在场的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从前有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皆是温初弦的单相思。此刻温初弦来敬酒,许多人不禁开始起哄,轻轻吁出声,这便使本就嘈杂的厅堂更加混乱。
温初弦垂下头,神色间尽是躲闪之意。
谢灵玄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借着周遭的嘈杂,漫不经心地谈起,“听说弦妹妹已经定了人家了?”
温初弦内敛地嗯了一声。
谢灵玄问,“是哪一家?”
温初弦说,“张家,香料商张家。那日世兄已见过了。”
谢灵玄微微颔首,“几日不见,妹妹的佳缘就已定了,真是可喜可贺。”
温初弦矮了矮身,“谢世兄。”
谢灵玄抬手将她扶起,俯身在她耳边时,口吻轻轻慢慢,“那日还玩笑说我娶弦妹妹,如今看来,还真是一句玩笑话,终是无福与妹妹共渡百年了。”
温初弦眉心下意识一动,从他身边避开。他周遭那旃檀的气息划过鼻尖,令人心乱神迷。
她轻声说,“从前是我年少无知,多有得罪世兄之处,还望世兄原谅。”
他道,“自然谅解。只是妹妹从前与我也有婚约,即便退婚,也该提前知会我一声。好聚好散,事情也有个结尾。似这般忽然对旁人投怀送抱,还叫我乍然撞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真继承了母志,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呢。”
温初弦一颤,脸色白了几丝,“母亲和长公主交换了退婚书,我以为你都知道。”
谢灵玄阖眼摇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他眉眼第一次这般黯淡,流露有细不可留恋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