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芳姨娘见她听不进去,又好意劝道,“咱们妇眷走不出垂花门,许多事还是得靠男人才能办成。在内宅里跟自己夫君和婆母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温初弦懒洋洋,不想继续这话头,转而看向谢兰儿,随口夸道,“兰妹妹长得可真水灵。”
芳姨娘闻此,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笑呵呵夸赞起自家女儿来。
谢兰儿快到了出嫁的年龄,芳姨娘想给自己女儿搏一门好亲事,这才谁都恭维,谁都捧着。
温家两女嫁进来前,她总带着谢兰儿讨好长公主。如今温家两女来了,她便开始有意巴结新妇们。
别看芳姨娘对温初弦和善又温和,好像很推心置腹的样子,她在二房恭维起管家的温芷沅时,更卖力十倍。
谢兰儿趴在温初弦床前,好奇地道了句,“弦姐姐,你和大哥哥那样恩爱,为何还要纳妾哇?”
话音未落,芳姨娘已连连给谢兰儿使眼色,叫她住口。
温初弦却已听见了。
“纳妾?”
谢灵玄纳妾了,她竟不知道。
芳姨娘只得解释道,“是那狐媚子的黛青,勾搭公子,混了个妾室名分。一个奴婢而已,怎比得上你们的御赐大婚,你好好养身体,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温初弦嗤,谢灵玄爱纳谁纳谁,确实跟她无半分关系。
不过黛青这丫头背刺于她,今后还要和她共处一个屋檐下,她却是容不下的。
那些人怎么勾搭争夺谢灵玄她不管,但不允许有人踩着自己上位。
……
今日是新妾过门之日,崔妈妈为黛青在水云居安排了一小间居所,作为新房。
黛青戴了朵牡丹花,唇涂唇脂,一身娇俏的嫩粉红,坐在榻上等候谢灵玄。
黛姨娘——她利用自己的心机和手段,终于给自己挣得了黛姨娘的位份。
然从酉时起一直等到了亥时末,花烛燃尽,良夜过去了一半,却也没等到谢灵玄的半片影子。
残月冷照,独守空闺。
她恍然意识到,是自己妄想了。
谢灵玄虽纳了她,却根本没把她当妾室看,甚至没当人看。
……
谢府水沼多,到了夜晚杳霭流玉,朦胧的月光下到处一片迷蒙。
戌时,温初弦已歇下了。
谢灵玄走入水云居正房,守夜的崔妈妈见他竟不陪着新妾,略略惊讶,张口欲语,却被男子沉沉挥了下手,给驱出去。
谢灵玄没点灯,而是径直来到温初弦床畔,一只手熟悉地探入她薄如蝉翼的寝衣中。
温初弦睡梦中一个激灵,很快被他弄醒,惺忪转过头来,惊问,“你怎么来我这儿?”
明亮的月光下,她一身洁白的寝衣,腕白肌红,鬓云乱洒,那懵懂而害怕的样子,充满了臣服的意味,令他很是受用。
谢灵玄轻淡若无地滚了滚喉结,目光缓慢流淌。落在温初弦眼里,实像看猎物的蛇。
他懒得回答她那些无意义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褪去她那最后一件寝衣。
来她这儿,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了。
温初弦两只手并在一起,死死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她涩声求他,“你允我吃药吧?我现在真的还不想怀孩子。”
谢灵玄冷说,“那些药已经被丢出去了。”
温初弦暗恨着咬唇,气氛很是沉闷。
他讥道,“怎么,不愿意?”
甩开她紧握的手,掐了她雪白的下颚过来,“我竟不晓得,你脾气这么倔。”
帘帐半开半闭,昏黯的夜色遮挡住了一半的视线。
谢灵玄猛地低下头,攫住她的唇。
温初弦被他掐着,只能心不在焉地承受,动也不能。她眼珠迟缓地冻着,实找不到任何从他手下逃脱的法儿。
他拥有的权力太大,手腕太多,她跟他交锋过那么多次,没一次是成功了的。今晚他纳了新妾,原以为可以消停一晚,不想却还是要受磋磨。
谢灵玄察觉到她神思的游离,心感憎厌,孽生出一点恶意来,“嫁给我,就那么让你委屈?”
温初弦如中败絮,给了他一个字,“是。”
他道,“那也得给我忍着。”
温初弦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索性不再说话。有时沉默是很好的武器,可以伤人于无形。夫妻间的情谐意美,全靠彼此两相心悦。若一方变成了木头,另一方难免也跟着索然无味。
谢灵玄果然败光了兴致,将她推在一边,随手燃了一盏油灯。他低低咒了一句,恶毒阴冷,听着令人寒毛倒竖。
温初弦紧抱了被子在跟前,一眨不眨地盯向他。她忤逆了他,仿佛和忤逆什么恶-鬼差不多,很害怕他下一瞬就拿来什么凶器,将她直接了结了。
衣衫凌乱地抛诸在地上,平日里他不离身的那串檀木佛珠,也被毫不可惜地丢在地上,磕坏了棱角。
谢灵玄在桌边,倒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在碗中,一饮而尽。
温初弦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许是一开始他就命人备好了。
空气中弥漫着苦和腥的混合气息,浓浓的草药味,仔细闻还有隐约的血腥,让人觉得这一碗黑黑的药汁是极有毒性的。
谢灵玄将干净的瓷碗底给她看,道了句,“放心了?”
他停顿了片刻,过来将她重新吻住,这一次却吻得心安理得,狂风暴雨。透过那苦恶的药味,温初弦明白过来他喝了什么。
她将他的手臂抓住,纤纤的长指甲掐进他肌肤的纹理里,重重讽刺道,“你还真是贪色不要命,为了这朝夕之欢,居然自己去吃药。”
谢灵玄冰凉柔腻一笑,“你不也是?”
他用心是险恶的,既已做出了这等牺牲,就不会轻易放过她,敲骨吸髓,把她的好处都讨尽。
温初弦怫然不悦。
帘帐全部放下来,月光已完全被挡住,眼前变成一片混浊的昏黑。
心头的一切酸甜苦辣,此刻皆化作流水,潺潺流动在他们这对互相诅咒的伉俪之间,将他们带向漩涡的深处。
他们明明是至亲至密的夫妻,却更像仇雠,斤斤计较,尔虞我诈,谁也不肯后退半分。没有硝烟的对抗中,连月光都被揉碎。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晚桑好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明日还是晚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