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悲哀和解[微修]

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4451 字 2个月前

温初弦妥协了,从前她的想法多少有些幼稚,以为只要自己不松口,就能和谢灵玄一直冷战下去,老死不相往来。

殊不知她错了,她根本就低估了人心的险恶,也低估了那人手段的险恶。他确实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她主动求到他面前。

崔妈妈说得没错,她一个手无寸铁的深闺柔弱妇人和朝中右相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想来她还真是自取其辱呢,当初他要跟她养孩子她不听,徒劳无功挣扎了十多天,吃了那么多苦和白眼,最终还是她先低头,哭得稀里哗啦地求他生。

谢灵玄是典型的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他疼与不疼她,全看她听不听话,愿不愿意死心塌地服从他的意志。

温初弦觉得自己活得委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与年少时最爱的人成婚,得了世人都羡叹的伉俪缘,怎么就生了这么多业障。

崔妈妈将她扶起来,速速将那女大夫唤了来,给温初弦的手包扎。

她敲得也真够狠的,半副手掌红得血染,女大夫怕留下疤痕,给敷了重重的一层药。

温初弦的泪干了,在床上枯坐如尸,任凭女大夫和崔妈妈摆弄,万念俱灰。

她一早就晓得向谢灵玄低头是什么后果。救全哥儿就是他们的一场交易,从此以后她做他的玩乐之物,无论他怎么作践她,她都得欢笑陪着。

温初弦怔怔望着窗外的天空,第一次滋生了不顾一切想逃的念头。

什么弟弟,什么世家女,什么荣华富贵,她都不要了。玄哥哥的仇,她也不报了。

她受够了。

崔妈妈托女大夫将温初弦的口信带了出去,温初弦焦杀地等了许久,也不见谢灵玄的人影。

崔妈妈劝她不要焦灼,“今日非是休沐之日,公子也要入朝的,夫人且耐心等等吧。”

温初弦心中怦怦打鼓,虽然她开出了给他生子的条件,但谢灵玄是否还要她,并不好说。

以谢灵玄在朝中的地位,随便一招呼都有一大把女人,没理由在她一棵树上吊死。

在她跟他冷战的十多日里,谢灵玄指不定与多少美人有了鱼水之欢,他想要孩子,谁还不能给他生。

就算他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也可以直接把她休了,或者关死在这儿,扶别人为正室就是了,他可以选择的太多了。

原来,他的一丝丝怜爱,也得上赶了求。

温初弦想得头疼,躺在榻上小憩。

她实在不知她还能为全哥儿走到哪一步,没准哪一天眼睛一闭,就再不睁开了。

昏昏懵懵躺了许久,感觉有人轻推了她一下。

温初弦立时惊觉,“他见我了?”

崔妈妈点点头。

“公子问您有什么事情,唤您去书房。”

她起身趿鞋就要走,崔妈妈道,“夫人,还是梳妆打扮一下吧。”

温初弦瞥了下铜镜中的自己,确实面目苍白,发丝蓬乱,弱骨瘦腰,丑极了。

她现在还讨谢灵玄喜欢的估计只有色,这个样子去见他,他必然厌恶,她便救不成全哥儿了。

崔妈妈给她上妆,用发油轻梳她及腰的长发。

为了让脸蛋看起来白皙圆润些,温初弦涂了不少的玉颜膏。那膏有很强的蔷薇花香味,一股脑儿堆在脸上,呛得人直想咳嗽。

她又额外上了一层玫瑰粉,想极力打造出那种白里透红的样子,那人喜欢这种。

崔妈妈惋惜道,“夫人,您现在太瘦了,脸根本撑不起来妆容。”

择衣裙时,温初弦没选择什么太富丽繁复的衣袍。左右无论多豪奢的衣袍一会儿都要被撕下来,她还不如直接穿件简单的,于谁都方便。

水云居的大门没开,小侧门却为她开了一条小缝儿。

汐月和乐桃正在外面等着她,此番就是由汐月带她去谢灵玄的书房。

主仆数日不见,汐月乐桃有叙旧之意,温初弦则垂着鱼目似的双眼,径直走开。

左右她们都是谢灵玄的走狗,和她能有什么交情,这假惺惺的旧,不叙也罢。

汐月和乐桃都有几分尴尬,紧跟着温初弦过去了。

她们要去的不是水云居内的小书房,而是中书府的主书房。

那里和谢家的藏书阁连通着,曾是玄哥哥夜以继日苦读的地方,藏了玄哥哥毕生真爱的数以百计的古籍。

如今,它们却都属于另一个人。

没人知道温初弦心里有多恨。

久违的谢庭园林,厅殿楼阁,朱栏画栋,绿梅盛开,端是如从前一般精致好看。

主书房是谢府最机密之处,门前有精兵守卫,肃穆安静。一般来说,家中女眷孩童是不允靠近此处的。

汐月和乐桃把温初弦送到正书房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书房静谧,温初弦忽然萌生退悔之意,她不知道进去以后还能不能全头全尾地出来。

可这犹豫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她还是绝然迈步走了进去。

室内是熟悉的冷旃檀香,淡而尖锐,冽冽如青灯古佛边的线香,越往里走越幽深。

缓缓转过一面屏风后,谢灵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一身简练明净的白绢霜袍,身姿修长,静处时如深谷墨石幽兰,正持一根毛笔,专注在案上写着什么。

温初弦伫立在他面前,嘴角抽搐了下。

他抬头淡淡瞥了一眼,随即微滞。

几日不见,她竟瘦成这样。

骨瘦嶙峋,一点人色都没有。虽面上涂了厚厚的粉,还是难掩那一身的病气和萧条。

谢灵玄顿了顿,放柔了语气,“你找我有事?”

温初弦双眼如两泓消融的溪水,脆弱得跟纸糊的一样。

“我来,求你救救全哥儿。”

她声腔发颤,缓慢而哽咽,每个字之间都有微微的停顿,“我错了,我向你认错。如果你还要我为你生子的话,我也答应。只求你别把那样的脏水泼到我弟弟身上,也别让他生生咳血咳死,他……才那么小。”

她的目色黯冷而空洞,像一个大病久不愈的人,没一点精气神。

谢灵玄没想到,仅仅十几天的禁足,就已将她折磨成这样。

他阖上眼睛,撂下笔。

是隐隐的针扎感。

她的泪水,一滴滴滴在他心上,烙下滚烫的印记。他的痛感越来越猛烈,像是一把锥子,将他的心搅烂。

没有过,以前从未有过。

他本想着,只是不让她出去罢了,衣食都给她备着,她不会怎样。他治别人,可远用过比这更恶毒千百倍的手段。

他没料到她脆弱如斯,会变成如此形销骨立的模样。若早知道她受不了,他不会……他不会把她一个人关在那里那么久的。

谢灵玄深深地阖了阖眼。

温初弦见他不语,轻扣腰间的玉带,解下了自己的衣衫。细滑的绸缎从她肩上滑下去,无声地落在地上。

她还在继续褪。

谢灵玄就那么看着。

他心软了须臾,想要阻止她,但没开口。

他那样卑劣地绕了这么大个大圈子,不就是期待着此刻吗?

他在假模假样什么。

温初弦美丽的桃花眼中光泽全无,可她还是反手握住他,主动坐到了他的膝上,去碰他的唇。

冷冽的唇瓣中,夹杂了冰冰的泪水,甜的,更咸。她的唇依旧是那么软,充满了令人着迷的味道。

谢灵玄知自己此刻不该留恋,但他无法推开她。他贪婪地苟且在这一瞬间的温存中,这久违的肌肤相亲中。没人知道他这几日寡居在别院中,是怎么跟上了瘾似地想她的。

那日他听见崔妈妈说她在梦里都在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心都快被妒火烧焦了。他知道,此刻的温存是他用卑鄙手段偷来的,她的手那么冷,泪那么多,她心里一定憎恨他,咒他去死。

可他却还在悲哀地留恋,哪怕再多留一瞬。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碰过一个女人,他仿佛是中了温初弦的毒,被她给慑住心魂了,今生就非她不可。他之前不是这么执拗的人的。

宽大的书案上,许多卷轴、纸张被横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