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游想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想和他在一块。
两人来到小城门边,官兵瞧了一眼他们,便放行了。没走出多远,官兵又忽然厉声将他们拦住,说是要仔细查路引。
温初弦依言将路引掏了出来,那官兵狐疑地说她有点眼熟,像逃犯。温初弦以为自己露馅了,拳头暗暗捏紧,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此刻,官兵主动说看错了,路引是真的,愿意放行。
温初弦刚要走,那官兵却又说哪里不对,横刀将她制止……就这样无理取闹地找茬儿,来来回回五六次。
温初弦的心绪就这样松了紧,紧了松,那根弦儿都快绷断了,精神被折磨得几近崩溃,官兵才终于拍拍手,“走吧。对不住了,刚才是例行公事。”
温初弦凭空泛起怒意,萧游却拉了她的手,小声劝道,“快走吧,你也说了,这不是久留之地。”
温初弦愤恚难平,这一场又一场的虚惊加起来,像白蚁一样咬噬她的意志,一口一口地将她绞剜蚕食掉。
她委屈抹了把泪水,不折不挠又继续前进。她一定要逃出去,就算是死在外头,也绝不向谢灵玄低头。
萧游拿出巾帕帮她擦泪,“你不要过于多疑,在外面讨生活本就艰难,不可能事事顺利。不过我在你身边,会罩着你保护你的。”
他的手,顺便在她细腰上流连。
温初弦不自在地移开了腰。
长久以来,她的这副容色都被那人霸占着,那人的索求无度,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现在她对任何男人的一丁点触碰,都反感到恐惧的程度。
萧游感受到了她的抵触,怔怔道,“你不要我吗?”
许是在深山老林中,他们孤男寡女,萧游已经不再怕她,她虽对他冷言冷色,可他暖暖的手心,仍试探地去牵她的手。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就这么简单,她既然都主动邀他一块私奔了,却还遮遮掩掩什么,不把心意挑明呢?
“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
温初弦回避着,又将他手甩开。她被逼得抱起臂来,叫他再也碰不到她的手。
“我已经嫁人了。”
她逼紧嗓子说,如中败絮,语气泛凉。
曾几何时,她是不愿提嫁人这二字的,此刻为了搪塞萧游,却也不得不说了。
“可你又和我跑出来了。”
萧游怅然若失,扯了下她的衣袖,“难道这什么都不代表吗?”
“不代表。”
温初弦丢下一句话,只管一个劲儿向前走。
萧游心痛,一个劲儿地往前追。
她是畏怯,还是羞涩,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说了,无论什么困难他都愿意替她挡着。
就在两人纠缠之时,风波却又起。
几个黑衣蒙面的强盗横空跳出来,吓了温初弦一跳。
那几个盗贼下手如电,刀向萧游劈去。萧游措手不及,下意识躲开,明晃晃的刀刃便正好砍了温初弦。
……的包袱。
包袱断了,掉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
那里面有数张银票、路引,还有温初弦带的几套贴身衣物。
盗贼既得手,捡起那包袱就扬长而去。
温初弦惊噫一声,脚下却沉甸甸地一绊,摔在地上。
“包袱!我的包袱!”
她知道里面的东西对她有多重要,快急疯了,苦苦求萧游,“先生你帮我追回来好不好!没有包袱,我哪都去不了!你帮我追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萧游也被摔得不轻,挣扎着起身,将温初弦也扶起来,为她拍去身上的尘土。
“别怕,是一场虚惊。”
他望了望盗贼消失的方向,“穷寇莫追,一点银钱不算什么的,我这里还有铜板,够你用的。”
要让萧游去跟盗贼搏斗,把包袱抢回来,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他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说书先生,有什么本事去跟持凶器在手的盗贼斗呢?
所幸他们两人都没事,钱还可以再挣。
温初弦指甲深深抠着手心的纹路,抠得都快流血了,涔涔泪水如雨下。
今日的虚惊有点多。
没了钱,她还能做什么?连一碗面都吃不起。
那些钱,是她无数个日夜在谢灵玄手下奴颜婢骨地讨好,不知挨了多少淫佚的玩弄,才攒下来的。
可说没就没了。
平白无故地没了。
只在一瞬间。
气,怒,更加意难平。
她如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耷拉着双手,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去。
她好累,也好失望。
……
暗室内,檀香香雾袅袅。
包袱被丢在桌上,银票,首饰,路引,衣物,都是温初弦的东西。
“已按公子吩咐,吓了夫人几次,未曾伤到夫人丝毫。”
谢灵玄挥挥手,叫人退下了。
他静伫在窗畔边,抿了一口酽茶。
茶色深重,明心见性,犹如苦芭蕉心。
他目光缥缈,赏着远处群山的风轻日淡。
他还真是比以前温柔了许多,也心慈手软了许多。
他不想伤害她,只想委婉地提醒她,她该回来。
良久,谢灵玄撂下茶杯。
四下清寂之中,他回首看见她的衣物,被她整整齐齐地叠在包袱中,每一件他都认识,每一件都是她常穿的,上面还染满了她的味道。
谢灵玄挑起其中一件,深切抚了抚,然后埋在衣物间,吮吸着她残余在上面的幽香。
……仿佛又重新将她抱在怀中。
作者有话说:
抱紧我可怜的女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