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温初弦一心只有玄哥哥,对谢灵玄深恶痛绝。如今她对谢灵玄仍然深恶痛绝,可这恨的背后,却无声无息滋生出一点爱意来,像阴暗山谷下见不得光的蔓草,野火烧不尽。
她抑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对谢灵玄产生一丝丝的依赖和眷恋,否则就是对不起全哥儿,对不起那些被他加害的人,更对不起自己……可爱意这种事,根本就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情到酽时,越是克制便越是上头。
可能是玄哥哥让她失望得太厉害了,她才转而去对谢灵玄萌生情愫的。
但谢子诀没归来时,她的身体就已经对谢灵玄有了那种下意识的感觉。
……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
脸颊上的掌印被谢灵玄温润而泽的手贴一贴,暖融融得很,比抹药还管用,没刚被打时那么刻骨铭心地疼了。
她声调很低,失神说,“你将来会不会也打我,为了某人某事,和玄哥哥一样?”
毕竟她和玄哥哥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都破败成了这样,满地鸡毛,一片狼藉。而谢灵玄他是个习武之人,打起人来肯定要比谢子诀这一介书生更疼得多。
谢灵玄说,“别胡思乱想,我后背都给你戳成筛子了,又打你做什么。”
温初弦蓦然听他调侃,扑哧一声笑了,将他的雪衣云袖半拨未拨,露出其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创痕不大,却很深很深,差点就伤及肺叶要了性命。皱皱巴巴的,皮肤上被缝了好几针。
温初弦指尖去触碰那些伤口,也像疼在她自己身上一样。
“你对我手下留情了。”
谢灵玄解颐说,微微仰起头,笑若三月天里的阳煦倾洒。
“你原本可以直接刺死我,却故意刺偏了。”
温初弦不豫地抿抿唇,她确实就是想要他的命来着,可当时雨横风狂,人在水中飘飘浮浮,劲道不准,她这才失手刺偏了,却不是故意。
她死也不敢想象,她会真的舍不得他死。
“初弦娘子。”
他无奈地吸一口气,竟含有几分娇气。
“那日我是为了救你,才落水差点溺亡的。你好歹问我一句好,行不行?”
温初弦很是排斥给他好脸色,拒绝说,“死不死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虽这般硬邦邦地说着,神志却并不如表面那样坚定,甚至有点混沌不清,红润绵软的双唇轻轻俯下,在他的伤口落下比云絮还轻的一吻。
吻上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都在泣血。
无论他爱不爱她,难以否认的是,她真的抑制不住地对他动情愫了。
她无比恨自己为何这样软弱、贱骨头,被自己的仇人占去了身子还不够,竟还被他取走了心。
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事实摆在那里,任何谎言都撼动不了。
谢灵玄静静等她把这一吻吻完,神色间才泛起些朦胧恍惚来。
说他不动情是假的,他也动情了,且动得比她更早、更剧烈,表面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以往他得到的只是她的人,只能靠逼迫她来留她在身边,现在他终于也握住她的心了。
来之不易,他很是珍惜。
温初弦问谢灵玄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谢灵玄只说是溺水没死,侥幸罢了。
温初弦又想问问从澜河里捞上来的那具浮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蓄意找来试探她的?
谢灵玄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楼下甚是喧哗,同时有杂沓的脚步声。
温初弦赶到窗畔边一看,竟见六七个家丁和丫鬟,鬼鬼祟祟地徘徊在戏楼下,不用想也知道是长公主派来跟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