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坐下寒暄没一会儿,谢灵玄就从袖中掏出一纸册,郑重其事,上面赫然写着辞官书三个大字。
少帝愣了,“老师,您……”
谢灵玄解释道,“如陛下所见,臣近来频频受伤,身子骨确实无法再支撑着为您效劳了。臣忝居相位多年,尸位素餐,实是惭愧,今自愿归隐回乡,再不过问朝中之事,还求陛下恩准。”
少帝一时没反应过来,谢灵玄这意思,是急流勇退?难道这万人垂涎的龙椅,他竟一点没动过心思?
随即看见谢灵玄身边静坐的美佳人,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温初弦乍然听谢灵玄要辞官,也是惊诧,他也没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他之前说要和自己归隐,从此浪迹天涯海角,一生一世一双人,竟是真的。
他代替玄哥哥成为谢灵玄时无声无息,如今放下权柄,也放得如此轻松干净。
少帝捏着辞官书痛心疾首,他确实忌惮谢灵玄,却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一个人才。
“朕绝不允许老师舍朕而去!”
定是自己的猜忌被谢灵玄察觉了,谢灵玄才主动辞官,以证明为臣的清白。那一瞬间,少帝为自己龌龊的心思而羞愧。
“老师是朝中肱股,没了老师,朕如何治江山?”
少帝实有些自作多情。
他自以为是天下之主,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琢磨他的心思……实则在谢灵玄眼中,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罢了。
谢灵玄是个相当随性的人,有时候甚至称得上散漫。他能握住全局的脉搏,自然也能决定什么时候退出这个局。
今日前来辞官,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正如少帝猜想的那样,连皇位他都唾手可得,他想走,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在朝野呆了,随他自己的心,而不是为了在少帝面前证明什么清白的臣节。
谢灵玄扣起温初弦的手,道,“想来陛下晓得,臣发妻已患重病,光景不多了。臣做此辞官之念,也全是因为对发妻的一片拳拳之心,求陛下成全。”
温初弦被他握着,手心暖融融的。
她不曾想到,他们在这黄光灿灿的金銮殿还能气定神闲地牵手,他们要走,皇帝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少帝颓然无语,或许自己不该怀疑谢灵玄。他才刚刚亲政,太后一党还没清理干净,没了谢灵玄,他实是失了左膀右臂。
可人家夫妻要双宿双飞,他虽为人君,也无法阻拦。除了干瘪瘪地答应还能怎样,难不成把温初弦抓起来逼谢灵玄对自己效忠不成?
若真撕破脸,他这小皇帝还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好吧……”
温初弦和谢灵玄从金銮殿出来时,天边挂着几朵云彩,动摇不定的灿烂红光映满大地,吉光普照,祥和一片。
七月流火天气转冷,秋气潇潇。
卸去重担的谢灵玄,没有快意轻松,没有兴奋激动,一切都只如寻常。
温初弦道,“谢相今后甘心就只做个布衣了?”
他没理会她的打趣之语,含笑岔开话头,“午膳要用些什么,全听娘子吩咐。”
温初弦心头一阵蜜甜,只觉得日子过到现在,方过出点滋味来了。
从前她宛若行尸走肉,现在虽也还没完全对谢灵玄放下隔阂,却多少能接受他了。
若两人心意相通,无论春夏,都是人生好时节。